吟游天下第17部分阅读
吟游天下 作者:肉肉屋
泗亭,而是披了一身黑衣,宽大兜帽遮住面容的幻魔。
沈燕舞眯起了眼睛,唤道:“丛非?”
幻魔丛非自喉咙间发出低哑笑声,未曾抬头,猩红的眼瞳透过长长的额发,看着沈燕舞,意义未明。沈燕舞被盯的退后两步,心底发憷,手上冒出了丝丝冷汗。
全神戒备,沈燕舞仍知自己同对方相差甚远,更重要的,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想法,眼神眯了又眯,嘴唇开开合合,此时的沈燕舞更加希望丛非真可以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不会陷害自己。
然而,就是他自己也明了,这份心思太过飘忽。
沈燕舞额角满是汗水,沿着白皙脸庞缓缓留下,滴落尘埃。
丛非猩红眼瞳仍旧盯着,嘴角似乎带了笑容。只见他忽然手中权杖微微摇动,霎那间,沈燕舞只觉得身旁再一次被雾气笼罩。
四周被浓雾笼罩,看不清晰,丛非的身影逐渐在他眼中模糊,最终被白色雾气掩盖……
沈燕舞不由得焦躁起来,他觉得手掌湿濡,更加觉得心头烦闷,阵阵作呕。他可以感觉到四周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心底明了那定是丛非,也因此不愿示弱,不愿显示出胆怯。脚步微移,沈燕舞希望可以摆脱那种身在其中,不着天地的感觉。
凭借着记忆,缓缓向一旁移动脚步,双手张开,在白色雾气中不断摸索……直到,手指“喀”的一声戳到了硬物,随之而来的疼痛让沈燕舞皱起了眉,心……却安定了下来。
沈燕舞转过了身体,摸索着自己所碰到的石壁,触手之处凹凸不平,难耐心焦,沈燕舞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手中触感上,细细摸索。
沿着石壁雕刻身形移动,逐渐手中触感同脑海中的影响重合,原来自己所摸到的,便是之前自己看到的龙形雕刻。
有了认知,暗自安心。
沈燕舞的手沿着龙形雕刻的眉眼一路滑下,在自己膝盖旁边摸到了尖利的牙齿,牙齿之间该是龙口,沈燕舞伸手探索,沿着龙口进入,摸到了一个圆形光滑的事物。他微微错愕,仔细辨别,触手之物圆润光滑,好似一颗珠子。沈燕舞想起神界所用的夜光珠,心想,莫非这颗也是夜光珠?
沈燕舞手微微一动,便可感到珠子似可活动。他心中一动,微一用力,便将珠子自龙口中取了出来。
心底满是疑惑,沈燕舞睁开眼睛,依旧浓雾遮掩,看不清楚。他此时一阵懊恼,暗骂丛非搞怪。心中欲辨别手中珠子,于是他将珠子贴在了自己腹部,一路沿着身体向上划滚,希望可以将珠子安全的移到自己眼前,让自己看个清楚。
珠子一路滑行,沈燕舞小心翼翼,生怕掉在地上。到了胸口之处,忽然他觉得胸口一热,那珠子仿佛热源一样,散发出热气,蒸腾着自己的心口。
沈燕舞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喘息,珠子从他手中滑落。沈燕舞心中大骇,急忙蹲下身子,随着珠子滚落地面的声音找寻。
正当他蹲下身体,忽然见前面微光一点,逐渐的,那点光芒越来越明亮。沈燕舞不得不眯起眼睛,只见那束光冲破了迷雾,印亮了四周。沈燕舞急忙过去,想要将珠子拾起,抬头间,隐约见到由珠子内射出的光芒在墙壁上映射出了影像。
沈燕舞疑惑出声,仰头看去,在墙壁上出现的竟是自己的身影,惬意靠在树旁,而旁边一个年轻的少年低头不语,虽看不清面容,但衣着服饰依稀可辨。
沈燕舞不由得颤动着嘴唇,低声唤道:“丛非……”
是真是假,是幻术还是遗留下的记忆……
沈燕舞看着墙壁上面,内中丛非安然的坐在自己身旁,夜雨蒙蒙之时,丛非为自己撑伞遮雨,烈日炎炎之日,丛非为自己擦汗净面。怕惊扰了自己一般,小心翼翼,看不到面容,却可以感受到那时两人的惬意安然。
斗转星移,日升月移,多少岁月两人便是如此度过……
沈燕舞怔愣之时,手不小心碰触到了珠子,突然间墙壁上的影像消失,而更多的影像却如同洪水一般流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沈燕舞身体犹如定住一般,动弹不得。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禁锢在了一个躯壳中,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但是身上的感知他却仍能知晓。他试图张嘴,明明觉得自己张了口,说了话,却没有声音。
正当他忧虑之时,忽然眼前一亮,视野被豁然打开,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金碧辉煌,身旁也看不到龙形雕刻,身下是柔软的床铺,他微微转动眼瞳,看到的是四周熟悉的窗幔,此刻,他竟是身处天烨寝殿。
那一日的梦境依旧清晰,虽然现在沈燕舞已经明了在梦境中他所看到的是沈燕声同程启,但是想到程启和天烨长相几近相同,忍不住便感到一阵不舒服,本能的想要离开,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一般,无法动弹。
忽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沈燕舞看到一群鱼贯而入的侍者,手捧水盆,茶杯,似是梳洗之物。沈燕舞感到最先进来的那人走近床边将自己扶起,然后捧了干净的手巾为自己净面,微烫的水擦在脸上,刺的脸颊发疼,沈燕舞直觉的皱起了眉头,想要躲闪,可是身体却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像个木偶一样任由那人折磨。
沈燕舞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像是脱了一层皮一样,磨得生疼,他心怒却不能言,只能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看着对方。
“你瞧,他是不是在瞪我们?”其中一人看着沈燕舞如此说道。沈燕舞听了,更加睁圆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眼前这群人。谁料,为首的那人扔掉了手巾,转过头看着自己,嗤笑道:“你说什么呢?他是个白痴,怎么可能瞪我们呢?”
之前那人又盯着沈燕舞看了看,皱起眉摇头道:“我觉得他就是瞪着我们呢。”另一人又说道:“瞪我们?我看看,他到底懂不懂?”说笑着,他伸手舀了热水放入盆中,拎着手巾沾了热水,左右不停的倒换着手,看起来似乎很热。他转过头看向沈燕舞,j笑两声,道:“他若是觉得烫了,自然会说的。”说着,他将湿淋淋的烫热毛巾附上了沈燕舞的脸。
沈燕舞只觉得脸颊生疼,火辣辣的一阵烫热,直蹿腾着烧到他心里,他只想甩开脸上的毛巾,更想发泄出来。只是他身子丝毫不能动弹,只有眼泪忍不住留了下来,渗入毛巾的地方觉得更热。
直到毛巾的温度降下,先前那人才从沈燕舞脸上将毛巾取下,扔入盆中,对另一人道:“你看,他根本不觉得热,这岂不是白痴?白痴又怎么懂得瞪人呢?”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推着另一个人离开,道:“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神主那里还需要人伺候呢。”另一人瞅了沈燕舞一眼,也说道:“唔……我想着神主重视的人该是如何,没想到竟是个白痴。”另一人也笑道:“你才知道啊。”
等到两人离去,沈燕舞胸口急剧的喘息着,他怒极气极,却无法言语。
忽然耳旁听到一个声音,道:“他们又欺负你了?”话音未落,一双冰凉的手摸上了他滚烫的脸颊,惋惜心疼的声音又道:“都红了,一定很疼吧。”
沈燕舞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大大的眼睛眨动着看着悄然无声来到自己床前的人。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长长的衣袍垂在地上,似乎太大,不是很相衬。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清秀的眉毛,微微上扬的笑眼,看起来不大的年龄,眼底的神情却似乎有着沧桑。
沈燕舞盯着他一眨不眨,心底揣测着对方的来历,便听对方笑道:“你在猜我是谁么?”沈燕舞又是一愣,看着他疑惑不解。只见对方将手放在了沈燕舞胸口,低声道:“他们太过可恶,竟然如此欺人,我帮你教训他们可好?”
沈燕舞心头一颤,心底不由得问道:“你是谁?”
那人欠起了身子,空闲的手摸上了沈燕舞红肿的脸颊,手指过处,划过一股清凉的感觉,沈燕舞只觉得脸上涨热消失,换上的是说不出的舒适。过了片刻,那人收了手,看着沈燕舞,笑道:“这样好些了么?”他看着沈燕舞恢复白皙的脸颊一笑,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我是谁重要么?反正我又不会害你,还会帮你教训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人。”
“你听得到我说话?”沈燕舞心底又是疑问。
那人眉毛挑了挑,手在沈燕舞胸口微微用力一按,道:“我可以听到你心里所想的东西,我知道其实你不是白痴,只不过不能动而已。”
沈燕舞疑惑的睁大了眼睛,那人又道:“你定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吧。虽然从这帐脸上看不出,不过我可以想象……”他说着,温柔的看着沈燕舞,似乎在脑海中描绘着沈燕舞瞠目结舌的样子,然后微微发笑。
“神主明明叫他们好好照顾你的,如今神魔两界有些矛盾,你可知晓,都是因为你。”
沈燕舞呼了口气,问道:“为什么?”他此时被那人扶着,坐在树上。那人体贴的为他调整了姿势,刚好可以看到树下来来往往的人,只听那人道:“你可是可以撼动三界的人物呢,哪个不想将你独占?”
沈燕舞眉头微微挑动,问道:“包括你?”那人先是一愣,随后说道:“当然不了,我就算要将你独占,也不是因为三界。”他神秘的一笑,忽然在沈燕舞脸上狠狠的吻了一下,然后泛红了脸,眨着眼睛看着沈燕舞。
沈燕舞却只能暗自失笑,眼前这个人虽然气质上看似成熟,但是在他眼里却好似孩子一样的外貌,实在让他起不了任何的想法。那人似乎也看出了他这样的想法,面上浮现有些懊恼的神情,撇了撇嘴,道:“今天你又被怎么欺负了?”
沈燕舞微微停顿,说道:“也没有。”他脸上微微发红,想起早上起来想要如厕,本来来人应当伺候他如此,可是那些人故意欺负他无法动弹,最后……他很无奈的遗留在了床上,又被人指责。想起来便觉得心中有气,更多是羞辱,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动弹,必定要那些人百般偿还。
身旁的人半搂着沈燕舞,将他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脸上顿时露出气氛神情,愤怒晕红了脸颊,他骂道:“真是太过分了,怎可如此欺人太甚。”他眼神一转,忽然又露出笑容,贴近沈燕舞耳旁,道:“你可要我收拾他们?”沈燕舞挑起了眉,问道:“你要怎么收拾他们?”那人神秘一笑,道:“你看着就好了。”
说完,他手掌微翻,权杖握于手中,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权杖在空中画出一个半弧,权杖顶端散出一股白雾,然后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沈燕舞看的新奇,问道:“你做了什么?”那人指了指地上的人,低声道:“今天他们都不会想上厕所了。”沈燕舞错愣不解,却也没有多问,他知道那人会说的话,自己不问也会告诉自己,若是不说便是自己磨破了嘴皮,也是讨不到零星半点。
不过一日过去之后,沈燕舞便知道那人的意思了。那一日上至神主,下至平凡工人,每个人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要上厕所,结果人人皆是一声肮脏,尤其以早上欺负他的人为最。沈燕舞看着那些人,虽然觉得天烨有些可怜,但是听那人说:“都是因为他纵容手下,才让你这么尴尬。”听了这样的解释,沈燕舞也觉得便是如此,对天烨那份小小的愧疚早飞的不知踪影了……
“我每天带你出来,看看风景晒晒太阳,和你说一些这里的事情,等以后你可以动了,自然可以自己去看看那些风景了。”那人说着,笑眯了眼睛,弯弯的笑眼眯成了一条缝,煞是可爱。
沈燕舞看着,心思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听了微微一愣,道:“知道又如何呢?”沈燕舞道:“记住你,然后找到你。”那人眼睛霎时睁大了几分,欣喜异常,可是片刻之后又落寞下来,摇头道:“以后恐怕你也是找不到我的,还是算了。”他摸摸沈燕舞的脸,又道:“你记得我对你的好,就好了。”
沈燕舞还要再问,那人却已经扯开了话题,道:“你还记的我昨天和你说的故事么?”
沈燕舞每一日都和这个人在一起,虽然时间不长,每一日只有半个时辰左右,但是每一天的相处都让他感到开心。因为只有这个人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声,可以和自己说话。在漫长的日子中,他每一天不能动,不能言语,唯一可以敞开心怀,开心度日的时间便是和眼前这个人相处的日子。
这个人日日和自己说话,陪着自己玩闹,给自己讲故事。让自己寂寞的人生有了乐趣,久而久之,他对这个人充满了感激,更多的是不舍,和一份探究的心思。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虽然他有问过很多次,都被这个人轻而易举的转移了话题,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每一次他都会聪明的不在多问,可是如今,他却有了种对方就要离去的哀伤感觉,抿起了嘴,他又一次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显然又是一愣,摸摸脸颊,道:“以后我告诉你,可好?等你好了,我就告诉你。”沈燕舞抿起了唇,难得的出了怒气,暗自摇头,道:“不好。”
那人失笑,道:“你可是在闹脾气么?”随后将手撤离了沈燕舞的身体,又道:“我就是不想告诉你,至少不是现在。”那人皱起了眉,神态中似乎有了不耐烦,瘦小的身体笼入了宽大的衣袖中,他眼看着沈燕舞眼神不动如钟盯着自己,眼神里的坚定让他感到不耐烦。不想回答,可是在对方逼迫的眼神下,他竟无法抗拒。
心底生气一股怒气,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沈燕舞,忽然说道:“你真烦人。”说完,他长袖一抖,整个人笼罩在烟雾中,消失不见。
被遗留在树下的沈燕舞微微发愣,他没有想到对方脾气这么大,自己稍有不顺,便是甩袖离开。
他此时心底也生起了怒气,自己不曾如此屈就于人,如今却被那个半大的孩子发脾气,越想越是生气,瞪大了眼睛,生着闷气。
过了许久,沈燕舞仍旧一个人坐在树下,这个地方本就鲜少人来,自从那个人发现了这个地方,每日都会抽出半个时辰神主最忙的时候,带他到这个地方晒太阳,有时候太阳毒辣,他不愿意带沈燕舞出来,可是耐不住沈燕舞祈求的眼神,还是带那人过来,只不过要不停为对方擦汗,生怕晒坏一丝半点。
如今,沈燕舞等了很久都不见那个人返身回来,又思索着这里恐怕不会有人寻找路过。想到自己明明身心健康却不能动弹,简直就是废人一个,心中更觉得无比委屈。想到之前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都那样开心,但是那个人可以读到自己的心事,也因此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配合起来,便如同解语花一般。
如今闹起了脾气,皆是因为那个人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沈燕舞只觉得满腹委屈,忍不住泪水便留了出来。
寂寞,无人理解。
桎梏,先天病患。
沈燕舞越想越气愤,越想越痛苦。竟将自己逼入了思维的死角中,一时更是彷徨无措,泪水止不住的留下来。
忽然天上一片阴云密布,只是瞬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沈燕舞一人在雨水中,任泪水迷蒙了眼瞳,任眼前一切陷入雨雾迷离。
忽然间,一片阴影笼罩在他身前,头顶上遮住了乌云,一把纸伞为他遮住了雨水。沈燕舞眼瞳微动,便看到那个人回到了他的身前,脸上是懊恼和无奈,蹲下身子,那人抽出手帕,为他擦净脸上分不清的雨水还有泪水。
沈燕舞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回来?”
那人撇了撇嘴,道:“我不回来,难道要你被雨浇透么?”说着,那人脸上有着心疼,嘟起了嘴,更是对自己的赌气。沈燕舞看着,无端端地感觉对方就是个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他脸上没有表情,可是那心底的笑声和周身散发出的愉快气氛仍旧让对方逮了个正着。只见那个人嘟起了嘴,狠狠的瞪了沈燕舞一眼,哼了一声。
沈燕舞同他一起躲在伞下,靠在一起,谁都不愿意说话,任由雨声,奏起暂时宁静的音乐,久久不散……
“已经整整一日了……”槐古龄站在门侧,伫立身影,隐隐寂寥。身侧朝阳一袭黑衣,笔直如松,抿紧薄唇,沉声应和。
槐古龄眼底微微迷离,看着天边红了的夕阳,眉头紧紧蹙起,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胸前衣襟,他此时分不清心思,是担心龙泗亭多一些,还是忧心沈燕舞更多一些,他只知道自己心底忐忑不安,焦急之中,手掌中全是汗水。
朝阳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天边流云,红色流云中似乎隐藏着一股奇特的气氛,他眉头皱起,道:“你可曾觉得风向变了?”
槐古龄怔愣抬头,迷茫摇头,随着朝阳的目光看向异彩流云,他亦是眉头微蹙,低声道:“那是……”随即他苦笑摇头,道:“不过是一般的夕阳而已。”朝阳眯起了眼睛,心底似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沉寂不语。
片刻后,槐古龄见他仍是眼中忧虑深沉,忍不住安慰道:“无事的,我听说这个仪式需要水到渠成,顺其自然,我想他们应该是无恙。”说着,他将手按在了心房处,轻轻按压,让自己略感安心。
朝阳瞟了槐古龄一眼,抿起了嘴,说道:“风中,似有血的味道……”
槐古龄心下一惊,道:“你说什么?”朝阳摇摇头,低下头,同样以手按住了心房,轻声道:“但是我感觉不到他的不妥,应是无恙。”
之后,两人两番心思,沉静不语,却是同样忧虑心神,眺望远方。
此时,祭坛旁边仍旧围着众多村民,青玉等四名长老站在祭坛东西南北四方,衣袖翻飞,不停的诵咏着祭词,声音此起彼伏,忽大忽小,直直穿透了空间,送入风中……
第七章 忆前生脉脉心无语,怒气生邪魅闯心魔(一)
沈燕舞只觉得自己似乎度过了一年的光阴,同身旁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相处融洽,同时他也感觉到天烨对自己的百般照顾,虽然天烨身旁的人多数折辱自己,却丝毫不减自己对天烨的感激。
这一日,他幽幽转醒,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床上,而是坐在平日与那个人相处的树下。沈燕舞微微心惊,眼珠不停的转动,四下观望,却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他急切的搜寻,奈何自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前所见有限,不一会儿,他便急得额头留下冷汗。
“你在找我?”忽然身后传来愉悦的声音,沈燕舞一听之下便知道是那个人,心中猜测他究竟来了多久,看自己这样焦急又有多久,但是听得出那人言语中浓浓的疲惫,他急切的道:“你转过来……”
想要看到对方的样子,只有看到了那人此时的状态才能让自己安心。
然而身后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微微沉默之后,只是说道:“我才不要。”那人说完,见沈燕舞更是焦急,似乎心情好了许多,从背后揽住沈燕舞,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就是那天没有讲完的故事。”
沈燕舞还要询问,只听见身后那人已经说道:“你听我讲完再说。”声音似焦急,更似骄横。沈燕舞暗自生气,默然不理。
那人伸手抱紧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肩上,低声说道:“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过去的三界之主,也就是神迹的主人,无么?”沈燕舞不予理会,那人却是狠狠咬了他的耳朵一下,惹得沈燕舞耳鼓一阵疼痛,忍不住闷哼出声。
那人听了,道:“你虽然出不了声音,不过我知道,你心底在哼哼。”沈燕舞听闻,暗自翻了个白眼,明目张胆的哼了一声。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接着说道:“后来无为了当时的神主有了意识,应该说有了感情,只可惜他不能有感情……”他微微叹息,接着道:“他不能有感情,也看不到。可是在他心里却有了想法,想要接近神主,想要同神主讲话。于是……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久而久之,从内心分化出了另一个□,那个□起初没有名字,是无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影。”
沈燕舞微微一颤,他心底划过异样的感觉,忍不住问道:“当时的神主叫什么?”
那人听了,笑道:“你又不认识,知道又如何?”
沈燕舞哼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你又不是我。”
身后那人听了心底有气,伸出舌头在沈燕舞耳廓上舔了一圈,威胁道:“你认识他么?”沈燕舞身体猛然一抖,想到那人刚刚咬自己的那一口,仍在疼痛。可是心底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哼了一声。
那人抿着唇笑了笑,似满意沈燕舞的举动,爱他的耳朵上吻了一下,接着道:“自从影和无分离后,起初的时候,影还可以被无控制……无想要说的话,影可以替他告诉神主,影也可以替神主嘱咐无很多事情,有时候无会自己去找神主,也会约神主见面,但是久而久之,影却有了自己的思想……”
沈燕舞疑惑道:“自己的思想?”
那人点头道:“是啊,他不在受无的控制。”他微微喘息,又道:“本来,影因为无的指示才去接近神主的,可是后来……无的私心更重,逐渐的他已经无法满足于用影去接近神主,他更加希望自己本身去接近神主。自然而然的,他的欲望加重,对影……自己的另一半□恐怕也产生了嫉妒吧。”说道这里那个人微微露出嘲讽的语气,接着道:“所以说如果不是自己本身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被嫉妒的。”
沈燕舞听了,心中微微一沉。
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听着身后那人讲起这样的故事,却好似带入了角色,一会儿想着自己是影,一会儿又想着自己是无,心像是被撕成了两半,说不出的矛盾感觉。但是无论怎样矛盾,他却很清楚这份感情都不是嫉妒。
于是,他眉头微皱,道:“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嫉妒呢?你又不是他们。”
那人听了反笑道:“那你说那不是嫉妒么?难道你是他们其中之一?”沈燕舞气息一滞,有些犹豫道:“我……当然不是了。”
那人哼了一声,接着讲道:“后来,影觉得自己不再受重视,觉得自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变的无法控制。他本来就是无的□,是三界中最伟大的存在,但是此时他却成了所有黑暗的集合体。他不能忍受无将他置之不理,更加不能忍受看到无和神主相亲相爱。于是……”他微微一顿,接着道:“他在无不在的时候,开始和神主一起。”
沈燕舞又是一愣,道:“一起?你确定他们是在一起?”
那人笑道:“不然呢?”
沈燕舞道:“我觉得既然影是因为觉得得不到无的重视,那么自然他要报复神主了……如果是我的话,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拆散两人的。”
他身后那人停顿片刻,问道:“的确如此,不过有什么方法,最为有效呢?”
沈燕舞微微一顿,思索片刻,说道:“就是让神主爱上我。”他眼眸微亮,似坚定信念,似执着理想,眼底闪烁的光芒,令人为之一震。
只是他身后的人却看不到这样的眼神,只是笑道:“的确,要是我也会如此。”
沈燕舞收回目光,问道:“你会怎样?”那人笑了笑,道:“我会叫那个人爱上自己,然后让另一个人痛苦一生。”
沈燕舞微微怔愣,道:“我觉得影爱着的是无……”
那人一愣,低喃道:“是么?”
沈燕舞点头道:“是啊,他嫉妒的是不是无,而是得到无重视的神主,那么他爱的自然是无了。”
那人停顿片刻,问道:“那如果是你,你会爱上哪一个?”沈燕舞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也会爱上无。”
“为什么?”
沈燕舞目光直视前方,仿佛看着不知所在的地方,他轻轻道:“因为无就是影,影就是无,他们两个是永远也无法分开的,就算现在分成了两个人,但是爱着无,也就等于爱着自己,这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没错的。”
身后那人气息一滞,似生气一般,狠狠的搂了一下沈燕舞,搂的沈燕舞胳膊生疼,皱眉哀怨道:“你干什么?”那人怒道:“谁叫你喜欢别人的,我对你那么好。”
沈燕舞哼了一声,道:“你对我好,我对你也很好啊!再说了,我何时说了爱上别人?”那人道:“你说若是你,你定会爱上无,不是么?”
沈燕舞叹气道:“我又不是影,又不会有□术,就算我有□术,也不会弄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那人闷闷的不吭声,沈燕舞又道:“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我也很喜欢你的。”
那人听了,心中狂喜,搂抱住沈燕舞,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你再说一遍?”沈燕舞撇撇嘴,道:“说什么?”
那人闷哼了一声,似乎对沈燕舞装傻的态度很不满意,露出尖尖的牙齿磨着沈燕舞的耳廓,沈燕舞抿着嘴微微一笑,道:“我喜欢你。”那人听了,低低的“唔”了一声,将脸埋到了沈燕舞脖颈中,滚烫的脸颊烫的沈燕舞也觉得体温有些升高,他只听见那个人用羞涩的声音,在他肩头闷声道:“我也喜欢你。”
沈燕舞眉头微微抖动……他虽然心中觉得感动,也有欣喜,可是身体却少了兴奋雀跃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明明觉得自己说的是心里话,也觉得自己已然情动,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很愉快,也很安心。但是说到那份感情,却成了他觉得应该有,心中却没有的感觉。
似乎心底少了些什么……
“后来呢?”过了片刻,沈燕舞才出声询问。
身上那人移开了头颅,深深的吸了口气,温柔的搂着沈燕舞,说道:“后来因为无和影的失调,所以三界失调。神迹最后也蹦毁了……”
沈燕舞微微一愣,问道:“那他们三个人呢?”
“神主死了,他不仅仅是为了谢罪,更多的是因为他承认自己爱上了影。”
沈燕舞听得一阵沉默,从无身旁抢走了神主的爱,就真的是影的愿望么?他感同身受,却不如此认为,于是说道:“影呢?影也爱上了神主么?”
身后的声音微微窒息,随后叹息着缓缓道:“没有。就如你所说的一般,影想要证明的给无的,是他永远不变的忠心。他说过,就算全三界的人都背叛无,他也不会的。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诱惑神主,让无知道爱情的不可靠,他火焚三界,让三界的人误会无,让无明了忠心的不可靠。他做了这么多,就只是为了告诉无,只有他会陪在无身旁不离不弃。”
沈燕舞微微沉默,道:“如果是我,我也会如此。但是……”他一顿,接着道:“我却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难过,如果无真的喜欢神主,我做了影,一定会成全他们的。但是如果神主如此禁不起诱惑,那我也会毁了他。”说着,他坚定的看向远方。
“是啊,如果是我,如果有一天遭受了背叛,我一定会杀了对方的。”身后那人狠狠地开口,然后他搂住沈燕舞,恶声恶气的道:“就是如果有一日你不在喜欢我的话,我一定杀了你,杀了你喜欢的人,让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
沈燕舞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身旁只有你可以听到我的话,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再说了别人怎么可能喜欢上我?”
身后那人哼了一声,道:“天烨不是就喜欢你么?”
沈燕舞好笑的“哈”了一声,道:“他喜欢哪个我?”身后那人听了也是哈哈笑道:“就是,就是,他连你说什么,想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喜欢你。不过,你都说了喜欢我了,不可以变心。”他想着,又沉下了声音说道。
沈燕舞撇嘴道:“我知道了。”
那人听了很高兴,又在沈燕舞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无要想保住三界就必须将影制服,不过那样的话,他也要力竭而亡。”
沈燕舞愣道:“所以他们都死了?”
那人叹道:“当然没有了,三界不能没有无,所以无只好自我封闭了意识和灵魂,将灵力和神魂分离。”
沈燕舞眨眨眼,道:“就是说无还存在,那神主呢?”
那人道:“魂飞魄散。”
沈燕舞惋惜道:“真的很可惜,我想无一定很伤心。”
那人微微一愣,随后道:“是啊,很伤心……大战初定之时,三界虽然无法融合,但是下了很久的雨……雨水中可以嗅到血的味道,很多人都说那是无所留下的血泪,寄望相思,相思不能闲。泪雨交织,血泪不能忘。”
沈燕舞凄然道:“若是我也会如此。”
那人问道:“你会怎样做呢?若你是无。”
沈燕舞想了想,道:“为了三界我想我也会亲手结束一切的,但是我会理解影的。如果可以选择,如果还有来生,我愿意守护在影身旁,让他不在彷徨,不在寂寞,为他承受所有的罪恶和痛苦,只求他下一世可以逍遥开怀。”沈燕舞闭上了眼睛,似感怀着这个故事。
他身后的那人拥紧了他的身躯,道:“若是我,我也愿我爱的人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逍遥开怀。”
秋风吹去,吹落了金黄树叶。
风沙卷地,卷起了寂寥心情。
沈燕舞睁开眼睛,感受着身后那人的体温,在秋风中显得格外的温暖。他甚至有些留念,想要如此沉醉不愿醒。
只是……身旁落叶沙沙的声音,虽然是平静,但也足已惊醒梦中人。
沈燕舞问道:“为何给我讲这个故事?”
他身后那人道:“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就算是同一个人的□,也是不同的个体,他们的感情,思想不会一样。”
沈燕舞道:“这个我知道。”
那人又道:“还有,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闷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诉说的是心事,也是这个人的秘密。
沈燕舞眉头微微抖动,开口道:“那……至少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不想不知道喜欢我的人是谁。”听不到身后的声音,沈燕舞吸了口气,又道:“我也不想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微微叹息从身后传来,那人捋着沈燕舞的头发,低声道:“我前些日子很忙……忙着开启神迹。”
沈燕舞错愣,那人不曾自报家门,但是却说起神迹。他低喃道:“神迹……”从故事中听到的地名,却感觉如此熟悉,仿佛印在脑海中已是多年。
那人“唔”了一声,道:“三界不能没有无,不能没有他……他快要取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了。”沈燕舞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说什么?无……要回来了么?”
“唔……要回来了。”身后那人像是怕失了对方一样,紧紧搂住了沈燕舞,声音沉痛道:“到那时,你可会记得我?”
沈燕舞疑惑道:“到哪时?”
那人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不住摇头。
沈燕舞感觉到脖颈处一阵湿润,似乎是那人流下了泪,流入衣领中,惹得皮肤一阵灼热。他忍不住道:“喂,你怎么了?”
那人不言不语,沈燕舞却心惊起来。陪伴自己多时的那人已经刻于心底,纵然对对方没有兴奋心悸的感觉,但是仍旧明了这份牵绊之情来自喜欢。他又道:“喂,你倒是说话啊……”
那人沉默片刻,才幽幽笑道:“我好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呢。”
沈燕舞不由得气极,道:“你也要告诉我才好啊。”
那人痴痴的笑了,道:“看你为了我这么着急,我也欢喜。”
沈燕舞更是气极,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别开了眼。
沈燕舞等了许久,都不曾听到对方出声,忍不住道:“喂,你说的无就快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那人闷声道:“就是字面意思。”
沈燕舞又问:“你说无要取回自己的东西,是什么?”
那人道:“是心和灵力。”
沈燕舞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人道:“无和影早已分化开来,无代表了纯净,光明,而他的□虽然开始只是傀儡,但是最后却容集了嫉妒,诡辩。如此的□要想再一次同自己合二为一,却是很难。”
沈燕舞符合道:“那倒是,就好像两个极端,怎么融合啊。”那人点头道:“所以说,要想融合必须经过时间,这千年来,无将躯体和灵识留在三界之中,慢慢融合,将两人极端的感情和灵力却留在其他地方,等到时机成熟,才能取回来。”
沈燕舞“哦”了一声,道:“所谓的时机,现在已经成熟了?”
“嗯。”身后那人重重的点了头,道:“以后等到无回来后,他已经不再是千年前的无了。我们……我们只能尽力将一切导回正途。”
沈燕舞道:“无不再是无,是什么意思啊?”
那人拍了一下沈燕舞的头,道:“你真笨,他和影本来就有了不同的思想,有了恶的一面,好与恶只能相互弥补融合,却怎样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无了。”
沈燕舞委屈的开口道:“明明是你解释的不清楚,为何要敲我。”身后传来哼的一声,便是无声。
沈燕舞也不再开口,他总觉得身后那人有很多话都没有和自己讲,也不明白他说这个故事的用意,只是想到这个人去开启了神迹,想必是恨危险,于是担忧道:“你去神迹,没事吧。”
那人听了似乎很开心,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那些笨蛋,不过百年……”他猛然顿住了话语,抿起了嘴,又好似升起了闷气。
沈燕舞听得出来身后那人不好的心情,忍不住在心底撇嘴。
那人似也听到了沈燕舞的心声,又是冷冷的一哼,道:“你以为自己很年轻么?”
沈燕舞听得有些无辜,道:“我不知道自己醒了多久,活了多久,可以有人说话又有多久了。”自他醒来他便不能动,不能说话。他看着身旁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见过小时候的天烨,虽然至今已经没什么印象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不仅仅是不能说话,就连思考也是刚刚开始。所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这幅身体又是从什么时候就有的。
身后那人听了似乎也很后悔自己说的话,闷闷的不再出声,四周却洋溢出一股别扭的氛围。沈燕舞知道那人后悔却又不愿意道歉的心情,于是说道:“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那人感到有些挫败,贴着沈燕舞的脸颊,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要问我的名字?”沈燕舞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这不公平。”他微微一顿,又说道:“况且我说过,我不希望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
身后的人微微错愣,搂着沈燕舞的身体似乎有些发抖,过了片刻,他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其实不是不想告诉你,只不过……我没有名字。”
沈燕舞怔愣道:“你说什么?”
那人贴着他的脖颈摇摇头,闷声道:“我没有名字……”
沈燕舞听了,亦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微微的沉默是他无言,也是那人无语。
心,似乎微微颤动……
不觉痛楚,好似少了什么一般,却可以感觉到些微波动,让沈燕舞无法成言。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压抑着心底难以名状的感觉,低声道:“那……就起一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