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樨入怀第4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这样待我?”我满头黑线地看着他从袖口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支被纸包好的关东棒棒糖。
“……夫子,您自己吃吧,您的好意,木樨心领了。”
“早说嘛。”某人很厚颜无耻地把糖塞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其实本来还有几支的,可我没忍住就吃了,反正吃糖会胖,女孩子家的还是少吃点吧。”……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会以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夫子?
人的可塑性真的很强。
“对了,木樨。”钟夫子把糖从嘴里拿了出来,“其实我这次来是传话的,你们家的那位说,你明天退了斑就回去吧。”
“真的是小越子说的么?”我怀疑地看着他。他打了个哈哈:“是他暗示的,不过我们都想你了。”我一脸的不信任,想我,估计是想我的手艺吧。
被我犀利的目光揭穿,桃花眼小小地弯了弯:“反正话已经传到,我就先回去了。”
钟夫子走到门口,却是回头,一脸认真:“木樨,你要记得回来,还有,”他突然一脸严肃道:“其实你脸上有红斑的时候比较可爱,像一只花斑白面馒头。”
我抓着枕头狠狠地蹂躏了一阵。
我想到了那天少年喷在我颈边潮湿温热的呼吸,觉得耳根子有点热。
我怎么可能不回去呢?
不过小越子为什么不自己来呢?好歹我也是因为他才被下药的。
这几天都没看到他,他去做什么了呢?
暧昧王道啊
第七天的时候,我脸上的红斑终于全数褪下了,只是有几个地方终究是留下了淡淡的疤痕,虽然不是很明显,却也是被谭湛那怀着点心疼的眸子看的觉得自己都对不起自己,好好的怎么不忍住,偏偏没事要去挖挖呢?
当然对此我的官方解释冠冕堂皇:“有疤不挖,心里发慌。”
曹文轩在书里提过“人总有克制不住想要离家的欲望”,到我这里改成了“人总有克制不住想要挖疤的欲望”。
当然谭湛只是很温柔而心疼地看着我:“木樨,可惜这疤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好了。”
我只能装着粗神经嘿嘿笑笑。
自从这位花样美男先间接后直接地对我进行表白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总是有点尴尬,连那些要喝的药都是由他的丫环英儿送来的。
我犹记得精明的小丫头一眼识破我企图瞒天过海把药倒到门口的盆栽里的狡猾行为叉着腰理直气壮的样子:“木樨姐姐,这是少爷亲自熬得要,少爷交代过了,您可要一口气不落地全数喝光。”
……虽然是有点甜,可是仅有的甜味却是更好地衬托出了原本的苦味。
我在退斑的第二天早上,谭湛来帮忙收拾屋子,我问他怎么这么勤快地帮咱一小丫头收拾屋子,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木樨,今天和我一起吃碗饭吧。”
我有些为难:“三少爷,木樨下午就会搬回原来的院子,晚上还要做菜给小越子吃呢。”
他眸色一闪,复而又笑:“那就吃个午饭吧。”
看见谭湛脸上的微笑,我心里一揪,赶紧打蛇随棍上:“好的,要吃什么,木樨中午给您做。”
“我要桃花酥。”
……
悠悠的午后,我托着腮举起袖子,看着午后的阳光透过衣袖把原本青色的袖面照的黄晃晃的一片,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目光掉转到侧面正在吃着桃花酥的男子。
啧啧,真是优雅,微低着头,眯着眼抿着嘴细嚼慢咽地,连丝声音也没有,一脸享受的感觉。
这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吃么?
对面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停下动作,微微侧垂过头,顺手拈起一块桃花酥递到我嘴边:“木樨,你也尝尝。”
香香软软的味道顿时袭击大脑,我就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大咬了一口。
……我觉得我很蠢。
这是我含怨吞下桃花酥的第一感觉。吃了人家的酥,就着人家的手,这叫无意识地调情。
可吃了人家的酥也算了,还把人家的手指给咬了一口子,这叫什么?_|||
阳光侧打在谭湛的身上,勾勒出一点点淡金色的边框,连勾起的嘴角也明显了。
“那个,你没事吧。”我踌躇着:“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用,”谭湛把手藏到背后:“只是留了一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人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硬要去包扎。
一时间就气氛就尴尬下来。
“木樨,”谭湛沉默了一会开口:“我明天就要走了。”
“哦……啊?”
“我要离开两个月,去雾影山上采点罗灵芝。”
“不能让下人去么?”我有点疑惑。
“不可以,那东西的地方只有我知晓。”他顿了顿:“芸萱下的蛛丝虽然无害,可你的身体却受到了一定影响,要想根除,汤药里需要罗灵芝慢慢调理。”谭湛望向我,眼里柔情似水,一字一顿地说:“木樨,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又开始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却听到谭湛突然有些严肃的声音:“木樨,我不在府里,你自己要小心。”
小心?我安安全全的在这里呆了了两年多,小心什么?
“你和芸萱的事情,上头怕是已经发现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他皱着眉,语气却是前所未有地很认真。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o o
和谭湛告别了之后,我便一路顺着小道向勿羡院走去。
迎风吹来的风很凉爽,带着淡淡的花香,不知觉地让人心情好了起来。
跨步进了勿羡院,看到正在布菜的少年,我顿时有一种从外面回来的丈夫看到妻子在家里准备饭菜的错觉。
难道我又穿了?不是吧。
桌上的菜不复杂,却还是做的很精巧。
咱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的那盘水晶虾仁:“小越子,这菜哪来的?”
“我做的。”淡淡的口吻,却带着一丝笑意。虽然隐约猜到了,可我还是很吃惊。
“怎么突然想起做菜了?”
“木樨,我知道你对我最好。我现在还不能为你做什么,所以趁着这几天去膳房跟着程大厨学了几道菜,想做点来给你尝尝。说起来,他们人都很好呢。”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少年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盛了碗饭给我。
我看到了那双白皙的手,几个指腹上面却是有几道小小的疤痕,已经结痂了。原来这几天他都学做菜去了。我不是那种连忙拿着他的手上去吹吹说痛痛飞走的矫情女子,却还是有一种漫上来的心疼。
总是,克制不住特别疼爱这个孩子啊。
“好吃么?”
我嚼着嘴里的虾仁,看着对面少年略带腼腆而暗含期待的目光:“恩,很好吃。”小越子显然很高兴,虽然脸上还是淡淡的,可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是不争的事实。
吃晚饭,小越子执意要收拾碗筷。
我本想帮忙,却被他拒绝了:“木樨,你刚好,先歇着吧,这次就让我来吧。”小越子按着我的肩把我安置在椅子上,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力气却已经不小了。我屈起膝盖,把头搁在上面,看着小越子收拾了碗筷,抹了桌子,拿着扫帚打扫院子。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抬起头,浅浅地朝着我笑。
有点暗了的天空却是遮不住那个浅笑,不炙热,却是温温暖暖地考了过来,漫过全身。
不晓得为什么,我的脸开始热热地红了,我似乎又回到了青春期,坐在麦当劳餐厅的位子上,看着迟到的少年点了一大堆东西,却是带着宠溺地看着我狼吞虎咽。
忘了那时候少年的模样,但那绵绵软软温柔微笑的感觉,至今却还记得。
蓦然想起一句话:经不住的似水流年,逃不过的此间少年。
我撇了撇嘴,放任自己把头塞到两腿中间,用膝盖夹了夹脑门,都几十岁的老妈子了,别装纯情了。
二夫人
我拿着手里的水果点心匆匆地往舒阁里赶。舒阁是住的小阁,谭湛走之前特地拜托我多来看看他的母亲。
“娘很寂寞呢,木樨。我走的这些日子,请你多多照顾了。”那个男子很是温柔地说。
犹记得我第一次拿着桃花酥到舒阁里的时候,阳光和煦,廊柱盘藤,绿树斜风,古朴清灵。
阵阵乐声从阁楼里透过绿叶传出来,我有点紧张地踏进小阁,却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主人停了拨琴的手笑吟吟地转头看我。
一身银缕边的淡色衣衫,挽起的发,里头斜插了一致步摇,虽是上了年纪的,却是风韵犹存,周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气息,令人舒服。
“你就是木樨吧,湛儿常常和我提起腻了。”温和柔软的声音响起,二夫人接过我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微笑着看着我。
“木樨见过二夫人。”我要行礼,却被她阻止:“不用如此,随意便可。”
她温和地看着我:“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呢。湛儿一定是叫你陪我聊天的吧,他总是老为我担心。”
“三少爷很关心二夫人。”
“木樨,你无须紧张,既然是聊天,就放松点吧。”不知是那温柔的声音太有魅力,还是她本身就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总之,与她谈天是件愉快的事情,我很快放松下来。
而且我惊讶地发现,二夫人所知道的东西非常多,包括大江南北的地方风景和特产,似乎她以前到过许多地方。
“二夫人,今天是水果味的点心。”我说着跨进了舒阁,把点心放到桌上。
“木樨,你来啦,坐。”
我坐了下来,却觉察到二夫人与往日不太一样。虽是微微笑着,可全身却围绕着淡淡的忧伤。“木樨,这个月药喝了么?湛儿昨儿来信可是要我特地问你,说是怕你偷偷倒掉。”
“谢二夫人,木樨喝了。”我的脸有些红……真是的,虽说每月只喝一回,可已经有英儿盯着了,有必要连二夫人也晓得么?
坐了一会,她又开口了:“木樨,湛儿昨天来信了。”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他和我说他喜欢你。”
……
“木樨,”她停顿了一下:“我知道湛儿喜欢你,可他不明说,我也就自欺欺人当没这回事。”
“可他昨儿来信提了。木樨,你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你。可第一湛儿是少爷,而你是……你们毕竟不太合适。”……我就晓得,幸好咱也没喜欢上谭湛。
“木樨,湛儿,这次去雾影山,也是为了你吧。”二夫人的眼睛直直望着我:“虽然他没说,可我也猜得出来,我虽然不怎么出去,可府里也传遍了,想必是芸萱捅了什么篓子害到了你,要湛儿收拾残局吧。”
“二夫人,我……”
“你不必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她叹了口气:“木樨,我知道湛儿喜欢你,门户只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
“二夫人,请您放心,木樨绝不会和三少爷在一起,因为……”
她的眼光突然锐利起来。
“因为你不喜欢他。”
我想说的都让她给说完了。
我绞着手指,低着头不知怎么回答。
她默默地看了我一会,目光又柔和起来,声音绵软:“木樨,如果你和湛儿两厢情愿,我绝不阻拦。可眼下你并不喜欢他,我只怕……”我正等着下文呢,二夫人却突然转移了话题:“木樨,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东西么?”
我抬起头看她,她突然望向了远方,目光迷离:“我十六岁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男子。他那时被人追赶受了伤,跌倒在我家后门,被我捡了回来。我替他疗伤,他很温柔,也很风趣,我深深地爱着他。所以当他要走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了。两年来,我跟着他走遍了大江南北,饱览了各地美景,尽管他只当我是妹妹,可他的身边只有我,我很满足。我一直以为生活会这么快乐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向他表白,他很吃惊,第二天我醒后却找不到他,只看到他留下的字条,说是让我回家。”
我看着二夫人, 她的眼中雾气迷蒙,声音微微哽咽:“我找了他很久,再次见面,却发现他与别人同时爱上了江南第一美女。我伤心地回家,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幸好老爷救了我,我便跟着老爷回了家,成了谭府的二夫人。”
二夫人收回了目光,定定地看向我:“木樨,我是过来人,我只是不希望湛儿重蹈我当年的覆辙。”
“湛儿性情温和,却是容易受伤。”
“木樨,要么你努力喜欢上湛儿。”
“否则,就别给他希望。”
“二夫人,我……”
我正要开口,却听到门口有什么东西打破的声音。
扭头一看,两个多月不见的谭湛,一身白衣翩飞,眉目如画。
脚边有一只打碎的碗。
大夫人
不久前还下过雨,深秋的落叶像尸体一样一片片地在舒阁的地上,死得横七竖八。
潮湿的空气和脚边粘湿湿的青苔透出一股子幽深古老的感觉。
抬眼看着不说话的三大少爷,广袖翻飞,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一阵寒风吹过,我不由得抖了抖,心想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冷了么?”那身影看向我,却是朝我的方向伸出手,像是要搭上我的肩。我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那只伸出的手就地停在了半空。
他苦笑了一声,收回了手:“看样子你是准备将‘别给他希望’贯彻到底了。”
“不是的,”我急忙解释道:“我只是……”
“不由自主是么?”谭湛闭了闭眼睛,声音又轻又柔:“木樨,你可知道,下意识地反应最真实么?”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只好低着头:“三少爷,木樨先告退了。”
转了头向外走,却听到他在后面轻唤:“木樨。”
我停了脚步,转过头。
一双桃花眼中雾气层层叠叠,却是温柔似水,巧笑依旧:“木樨,我不会放弃。”
“如果一直对你好,你总会念着我的好吧。”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微微的有着颤音:
“如果出现在你面前最多的是我,你总该将我放在心里了吧。”
oo
谭湛果然没有食言,坚定地履行着他的诺言。
于是我经常能在厨房里看到脸上沾了面粉笑得一脸温柔的男子,连在勿羡院里也总能感到桃花眼似水一般的默默凝视。谭湛并不多说话,但这种感觉却是越发让我不自在,这与平常的谭湛不一样。
“哟,三少爷,又来啦。”桃花眼夫子不晓得从哪里弄了把扇子,摇啊摇,眼睛里流光流转,尽显风流。
“是呢,我来看看木樨。”
两人继续温柔地对掐。
几乎每天的戏码。
小越子对此事件似乎仍是淡淡的,漠不关心。可某天难得三少爷不在的时候,少年啃着我做的鸡翅,却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木樨,你喜欢上三哥了?”
“……没有。”
“恩,很好,”少年放下骨头,声音清清冷冷,却是眉眼弯弯:“那就别让三哥白费功夫了。”
……这小孩……
“听说小少爷的丫头和三少爷好上了。”
“明明是那丫头搭上了三少爷,长得又不好看,也不晓得用什么法子勾引上的?”
“你小声点,好歹她是小少爷的丫环,小少爷现在可是步步入了老爷眼呢。”
“是啊,是啊,上月老爷还带他去布庄……”
我听着墙角,却是知道,要找个机会谭湛好好谈谈了。不过还没找到机会,我就被玉环叫到大夫人房里去了。
地板明显是很高档次的。这是我跪在上面半个时辰的精确体会。
顺着地上繁复的花纹看过去,一袭古深古深的华服,繁复地绣了些我也看不懂的花纹,一只白手从袖口伸出,稳稳地托着茶盅,另一只手拿着茶盖子在杯子上缓缓地研磨。
我不敢把头全抬起来,所以没看到脸。
……但夫人,您已经磨了半个时辰了,手不累么?
“玉环,去,给我换杯茶。”
那双手的主人终于发话了:“你就是木樨吧,抬起头来。”
我慢慢抬起了头,看到一张略施薄粉的脸,却是不怒而威的那种,周身散发着富贵的气息。
想必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吧。“回大夫人,奴婢正是木樨。”
“长得不怎么样,看起来倒是懂点规矩,”那声音不紧不慢:“近几天下人堆里传来挺多事情的,本来这归周管家管,可老爷病了,我自然要帮着多分担点。”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神色,可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我:“本来少爷收个丫环也没什么,可一个小丫环弄得整个府里鸡飞狗跳,议论纷纷,这谭府的家规可不是摆着玩的。”
我对着那双鹰隼一样的眼,本能地觉着害怕。
“上次芸萱下药的事情也是和你有关吧。”大夫人看到了玉环端来的新茶,示意把它放到桌上:“你是小少爷的丫环,却整天和三少爷在一起,倒是不怕兄弟阋墙么。”声音不重,却是让我的背后窜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一个小小的丫环,也敢弄得谭府鸡犬不宁,成何体统?”
……囧,我很想说我很冤枉。
“大娘今天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么。”温暖的声音响起,谭湛跨过了门槛,黑发披肩,广袖轻拂,对着大夫人拱了拱手。“三少爷怎么今个想到来我屋里了?”大夫人恢复了原来淡淡的口气,拿起新上的茶不紧不慢地吹了口气。
“芸萱想吃木樨做的八宝粥,我听说她在您这儿,便过来了。”
“这样啊,”大夫人放了茶盖,深蔻色的指套有下没下地敲着桌子:“人你就领走吧,不过三少爷,人前人后好还是注意点,省得你四弟不好做人。”
“湛谨遵大娘教诲。”谭湛看了我一眼,我连忙站了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血液不通,一时之间双腿发软,眼看就要跌倒下去,却是被谭湛稳稳一扶,有力的手牢牢地托住我,带着我走了出去。
身后有两道锐利的视线,刺得我背后窜上一阵寒意。
命运
“木樨,对不起,你受苦了。”谭湛扶着我出了门,找了个凉亭坐下。
我揉了揉麻了的膝盖,双手用力地打着没有知觉的小腿,一滴水掉在膝盖上,这才发现刚才为了不叫出声来,竟是连眼都憋红了。
“对不起,”谭湛伸出手指心疼地替我揩去了眼角的泪水,“是我没及时赶到。”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受这种苦。”我冷冷地看着他,“府里的丫头说我媚主,还要连累了小越子的名声。谭湛,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木樨。”他很轻很轻的唤:“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我总想着,如果我总跟着你,府里的人都会认为你是我的吧。”
这就是他近段时间不正常的原因?想以虚幻的假象造成既定事实?
“至少,你会更加在乎我一点。”他窒了窒,声音更是哑得厉害,带着似有若无的悲伤:“可我现在知道错了,我的冲动差点害了你,还有四弟。”
我盯着他泛过一丝水光的眼睛,却是不忍心责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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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湛自此之后就不再实行紧迫盯人战术了,除了每月必定送药来看着我喝下,剩下的时间就很少来勿羡院了。不过我却是知道他一直都看着我,那是我又一次去舒阁的时候,那位眉带轻愁的夫人说的:“木樨,我管不了他,只盼你能对他好点。”
木樨只是个小丫环,何德何能,竟让翩翩美男子如此折腰委屈自己。
勿羡院自此又安静不少,连桃花眼的夫子也摇着把小扇子不无失意地说:“木樨木樨,如此美男,不懂珍惜。”我白了他一眼,威胁着捏了捏盘子里新做好的软糕,他立刻变得乖乖的,两小撇胡子抖抖,谄媚地对我笑:“当然,三少爷算什么,小少爷才是心中宝。”
……今天这糕他是别想吃了。
小越子被叫去谭老爷房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听说最近谭府的生意还是不太好,除了要对付上次被摆了一道的钟庄,貌似还冒出个梅府,和谭府钟庄抢着生意,手段却是阴狠的,暗地里给谭府下了不少绊子,谭老爷据说就是因为这个被气得病倒的。
难道把儿子搁置了这么些年,终于想起来要用了?
不过小越子每次回来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
“木樨,我该怎么办?”某一天晚上他回来时默默从后面抱着我的腰。
“木樨,我很矛盾很困扰。”某天他的眼中雾气迷茫地看着我。
“木樨,我要不要听他的这么做?”某天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抓着我的手紧紧不放。
“木樨……”
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的矛盾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默,而原本清冷的气质也逐渐被一点点地摸上尖锐之色。
唯有偶尔对着我的时候,喊着“木樨”,神色依然温柔。
oo
没有人会忘了那个晚上,下着倾盆大雨,我和谭越还有夫子正窝在房里吃火锅,小路子从门外冲了进来:“小……小少爷,快去大院子……老爷……老爷快不行了。”
谭越冲了出去。
夫子看了我一眼:“好好等着。”跟着追了上去。
落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密集的声音像战鼓一样咚咚直响。
我焦急不安地等着。
半夜子时,我等得昏昏欲睡,掐了下大腿,痛得清醒过来,睁了迷糊的眼睛看向窗外,却发现有个人影直直地站在雨中。
是小越子。
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却是直挺挺地站着。
我吓了一跳,拿了大毛巾就冲出去把他裹了起来,然后硬是把他拖了进来。
雨水湿了整件白衫,粘湿的黑发胡乱地刮在脸上,一身的狼狈,却是面无表情。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我恨恨地说道,心里却是疼得发痛,手下的动作却是越发轻柔了起来。
谭越木木地看了我一眼,我叹了口气,帮他脱了外衫,叫小路子拿了热水,帮他进去里间泡掉一身的寒气。
洗了澡,小路子拿了水出去,我帮他换上了新的内衫,推他坐到了床上。
至始至终,谭越都面无表情。
“你好好休息吧。”我又叹了口气,准备让小越子一个人好好静静。
“木樨。”
我转了身正要回房,却从后面被他紧紧抱住。
十八九岁的谭越,已经比我高了快一个头,而那双手却是牢牢地箍住了我的腰。
勒得我喘不过气。
他把脸埋在我的颈后,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
“木樨……”却是他在背后咬牙切齿地哭:“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我发现他的整个人都在发抖,用力拉开了他的手,反身搂住他,轻轻抚着他的背。
“我一直恨他,他叫我去的时候我更恨他,我一直以打败他为目标。”
“可我今天才发现,我做的事他都知道,他还帮着我来对付自己。”
“木樨,我就像个跳梁小丑。”
“他不要我,可他死之前才告诉我真相。”
“我居然一直以来都弄错了对象。”
“他不闻不问地让我过了十多年,可他死了。”
“木樨,我恨他,可我恨不了他。”
“木樨,我该怎么办?”
……
我的前襟被液体沾湿,整个晚上他压抑地哭声一直响在我的怀里。
他睁着一双兔子眼直直地盯着我,脸颊边沾满了发丝:“木樨,你要陪着我。”
“木樨,负过我们的人,我一定会报复回来。”
固然有恨有怨,可有人说过,眼泪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
恨的背面就是爱。
这是谭越最后一次在我怀里哭。
尽管后来他对我依然温柔。
但那个对人清冷但却温和的少年至此消失。
很久以后我回忆,发现什么都过得去,什么都回不去。
穆朝三十五年,江南之富谭庆去世,临去前嘱其四子谭越承袭家业,与季府季芸萱订亲。
我望着雨后指头新冒出的绿芽——今天是我来到这里的第六年半,命运的轮盘终于开始带着所有人的命运转动了……
个性
谭越承袭谭府的7个月后,大少爷谭嘉和二少爷谭绅因为在青楼争夺一位歌姬而大打出手,引得府里府外的人议论纷纷,现任当家之主谭越以败坏家风为名剥夺谭姓,驱逐出府。
与此同时,上任主母谭家大夫人以赡养天年为名搬出了谭府,住到了谭府以前置地时买的小院子里。
“听说谭家大少爷和二少爷被赶出去了。”
“还听说,这可是事实,谭家大夫人也搬出去了。”
“她那哪能是搬出去的啊,八成是被谭家小少爷赶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外地的吧,我们这都传遍了,”
“具体怎么说,你给我详细说说。”
“哎,小声点,我慢慢告诉你,听说那小少爷以前在谭府可受了不少委屈,据说都是大夫人干的……”
我蹲在小酒楼,小口小口抿着茶,直感叹酒楼果然是收集秘辛的必要之处,活生生地把谭府的故事说成了一个古代版王子复仇记。
“木樨,这菜不好么?怎么尽喝茶了呢?”
我回过神,看向对面的青年:“小越子,你是专程来这里听这个的么?”
“挺不错的啊。”他温柔地看向我:“木樨,你不觉得听这些东西很有快感么?”
……是为了满足你变态的欲望吧。
“多听多听,才发现原来我原来的日子真的很苦。”小越子目光如水地望着我:“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幸好有你,木樨。”
“咳咳……”我有点窘迫地干咳了几声,这孩子最近老说这种话。
“我们再等等,夫子就快来了。”他收回了对着我的视线,向着窗外看去,眉眼含笑。
然而我确实却是想起那些刚承袭家业的日子,亲眼看着他在夫子的协助下如何抽丝剥茧地夺权,亲眼看着他笑对买家,温柔而犀利地把价格一笔笔抬高,亲眼看着他微笑着对大夫人说:“大娘,您也该休息休息,好好养身体了。”
人人都说,谭府的新主子笑得温柔,手段却是一雷厉风行的。
十二岁,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就开始学的东西,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罪有应得的人,”他曾笑勾着嘴角,修长的手指缓缓转着茶杯,黑眸中暗光流转,竟是带了一丝妖异:“我一个也不放过。”
“木樨,这只是开始。”
看着眼前勾着嘴角的青年,想起谭湛轻柔哀伤的声音:“木樨,爹不是病死的,大娘前两年招了毒医……”
突然就觉得胸闷气短,几乎喘不过气来,心底却又是满满地溢出一堆心疼,却是怀念起那面无表情的闷马蚤少年。
明明才没有多久,怎么就觉得很遥远了呢?
oo
“木樨,你似乎特别容易走神啊?”
我断了思绪,回过头看到挑了帘子进来的钟夫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难道我才走一会,你就开始思我了?看你那个皱眉的表情,难道是在想着怎么对我诉说衷情么?”
……我觉得小越子现在的个性很大部分是由这个变态的夫子养成的。
原本我以为他会变得像穿越小说里的大多男主一样冷酷严肃,可事实上……
背负着巨大的压力,边上又有这么位夫子尽心教导,这导致小越子释放闷马蚤的性格向着外表温柔内心女王的目标一步步迈进。
温柔地凌迟你,为了弥补我过去的痛。
青楼
我翻了个大白眼,却是听到边上椅子挪动的声音,原是谭越站了起来:“木樨,我们走吧。”
说罢便撩了帘子,看着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微微一笑,拉了我的手就往楼下走。
“哟,差别待遇嘛,怎么没人来拉拉我的手的呢?”后面的夫子酸溜溜地嘀咕。
“你真的要与我分桃断袖?”小越子回了头看他:“我并无龙阳之好,也不习吃老草。”
无视夫子的表情,他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问着走在左侧的人。
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我们的双手,可我仍觉得有点别扭,便使了使力想从他手中脱出去。
小越子没做声,却是紧了紧拉着的手,牢牢地把我的手攥在手心里。
“咱们今个要去青楼。”
后面赶上来的钟夫子桃花眼飞啊飞飘到我眼前:“木樨没去过吧。”
废话,我出了门也只是买菜买小玩意儿,哪有钱去青楼。
倒是你们,好好地带着我逛什么窑子。
夫子凑过来悄声说:“可不是我提议要去的哦。”
难道……
我转向了谭越,视线下移,然后开始暧昧地对他笑,小越子也终于开窍了。
“木樨,不是你上次说要去见识一下么?”后者被我的视线盯着,却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反而顺势紧了紧握着的手,挑起眼角笑:“上次谭嘉和谭绅闹到府里的时候,不是你说要去见识一下那位有名的歌姬么?”
……原来如此,怪不得叫我换了男装。
不过还真不可爱,以前他被我盯着,明明会脸红的。
掌心里传来温暖的体温,我怔了了怔,脸却是红了,却是有点小失落。
不过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开眼么?正常的人不会带着自家婢女出来逛青楼的吧_|||。
估计是拿我当来青楼的幌子。
谭越的脚步停了下来,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
秦楼。
这名字取得好,很有味道,而且格调也很不错。
进了秦楼,倒不是我想象中的艳红,棕色的木质楼阁形成了半弧状的包围式,每个二层小楼阁之间连着两架拱形小桥,不远处青石碧湖,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是来见初歌的。”夫子有礼地对着边上的龟公说道:“前几日与妈妈约好的。”
“初歌姑娘已经在等候……三位公子了。”
我们上了楼,还没到初歌的屋子,竟是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女声。
“师哥,我该怎么办?”珠圆玉润,却是喊了淡淡的叹息。
“芸萱,你不要再庸人自扰了,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温润的男声安抚着。
谭越神色有些僵硬,却是片刻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
房内的正是季芸萱和谭湛。
芸萱似乎有些诧异,目光从我们三个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我身上,低低地叫了声:“木姐姐,你怎么也来了?还穿着……”
……我囧,我晓得我穿了男装很奇怪,不过这不是大小姐您关心的重点吧。
“我倒是没想到,我的未婚妻,堂堂季家大小姐,也会跑到这里来呢。”谭越看似不经意地口吻,狭长的丹凤眼却是直直盯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芸萱。
我看着芸萱的神色,她定了定神,很快恢复了脸色。自从四年前被下药以来,我虽是往谭越那里跑,却并不常见到她,尽管见到是彼此还是称呼亲密,可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却是都回不到过去了。
不过她倒是沉静了不少,特别是谭老爷去世后,开始利用季府的影响力帮着谭府重振雄风。
“我的未来夫君不是也来了么?”她定定地望着谭越:“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突然听到“噗嗤”一声轻笑,“芸萱,你这是吃醋么?”
谭越斜了眉看她,眼底带着一丝笑意:“能让你为了我吃醋,我可是荣幸得很那。”
季芸萱的脸刷得红了,不晓得是羞的还是恼的 :“难道你来这里找初歌的事情是假的么!想不到区区一个歌姬,倒是把谭府三个少爷的心都迷住了。”
“她是不是把三哥的心迷住我可不晓得,不过——”谭越拖长了调调,眼神却是无限温柔:“我的心可是被某人拴着呢。”
说罢他转了头看我:“木樨,你让钟夫子陪你吧,我有事,就先回去了。”
然后对着愣着的季芸萱温柔一笑,一挥衣袖,转身下楼去了。
“越,等等我。”身旁带起一阵风,却是俏生生的季姑娘红了一张脸,追着出去了。
我却是有些愣地盯着自从听到芸萱声音后就被谭越甩开的手。
不知为何,冷风一吹,手心里热的汗顿时凝成了冰,一点点凉到骨子里。
“钟夫子,您就先回去吧,我会送木樨回去的。”谭湛对着夫子笑了笑,夫子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谭湛。
“木樨,你怎么也来这里了?还穿得如此……”
我对上谭湛有些戏谑的目光,“那个,是小越子带我来见识见识初歌。这衣服……”
“很好看。”他接了我的话,眉目含笑,柔情似水。
我不自在地避开了头:“三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我啊,”他叹了一口气:“我是跟着芸萱来的。”
“四弟前几日差徐管家约了初歌,被芸萱看到了,她早上就溜了出来,我不放心,便跟了过来。”
谭湛顿了顿:“木樨,你别误会四弟,他是来找初歌了解一下那天谭嘉和谭绅打架的事,看看他们是否在做戏罢了。”
我本来就知道小越子目的不纯,也隐约猜到这层,只是没想到是真的罢了。
“那你们见到初歌了,她好看么?”
“很不错。”谭湛看着我期待着他往下说美女怎么个美的眼神:“不过在我眼里,你最好看。”
我刚丢进嘴里的花生,差点卡在喉咙里噎死。
过渡
上次说要看初歌的确是事实,可当最终谭湛问我要不要去看看初歌时我还是拒绝了。
青楼,穿越女必去之地之一,而且貌似大多数人都会在里面说词成章,曲艺惊人,最后子异世留下风风火火的一笔,可老实说,我对美女有兴趣,对这些却是谢敬不敏。
在一堆风尘女子力卖弄自己的学识,带着悲天悯人的眼光充当着人人平等无贵贱的女神角色,可其实大多数都还是带着玩乐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去看待那些女子,弄得我看到青楼就想到一堆自以为是的穿越女。
……有点愤青了,唉,还是牢牢实实过日子吧。
接下去的日子,季姑娘和小越子的情感似乎处于蒸蒸日上的趋势,其主要表现是她连我这个木姐姐也不避开了,每每我去谭园的时候,几乎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到季姑娘在小越子那里,与此同时,在季府的鼎力相助之下,谭府不仅守住了原本的遗留的生意,且还有向北发展的趋势,自从小越子掌权以来,似乎谭府的生意有了明显的改善。
这点从月俸的增长和下人的私语中就可看得出来。
“这个月月钱又长了呢。”
“是啊,看样子我们府里的生意不错呢,听说前几天还收了头春的货,转了一大笔呢。”
“那货是季府老爷介绍的吧,啧啧,季老爷也真舍得下血本,生生地就把这么大的生意给了老爷。”
“什么谭府季府的,你没看见咱们的新老爷和季小姐每天腻在一起么,季老爷膝下无子,以后这季府还不是囊中之物……”
我端着新做好的蛋饺汤匆匆来到谭园,准备让小越子尝尝我的新手艺。
谭园是小越子继承了谭府之后新造的,就在勿羡院的边上。整个院子里小桥流水遍布,玲珑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