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想，却也正是这个道理。她不大放心惠仙一个人去，便道：“那咱们一道儿去瞧瞧——你可不许叫人动手打人，若打出个好歹来，总是多一重麻烦。”
    惠仙咬着牙应了，母女二人便一并出去，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外头有几个乱纷纷的声音：“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不如把铺子给了男人，今后给她些银钱吃饭也不坏。”“就是她争强好胜，方将好好的一家作弄散了！”“文书上写的好好的，铺子是我们姑爷的，怎么她霸着不放手？”
    喜娘微微眯了眼睛，别的也便罢了，这最后一句……
    张丛这厮，不会是学乖了，弄了一份假文书给新岳家看吧？
    荀家原本是大门紧闭的，由得那一群人在门外扑腾叫嚣，此刻喜娘摆手叫开了门，自站在门里往外冷冷瞥过去一眼，却叫外头的喧闹，停了一霎。
    那些人哪里见过喜娘这样下巴翘到天上去的女人！更况她这一身打扮，打眼便知衣裳都是好绸缎做的，首饰也是实心实梗黄金打的，不由眼热起来。
    而惠仙沉着脸往喜娘身边一站，尚未开口说话，便见人群中一个婆子迎上来：“这便是咱们家的姐儿吧？神仙一样，神仙一样！真是和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走，跟外祖母回家！”
    惠仙嘴角一挑，讥讽道：“我单知道我外祖父前后有过两位夫人，可那两位外祖母都安享供奉了，并不曾听说有身后不宁的情形，您——这是打哪儿化形来的？装我外祖母，也不怕扰了她们二位老太太的安宁！”
    那婆子一怔，羞恼之下，便生了几分怒意：“我是你爹爹夫人的娘，不是外祖母是什么？”
    “我娘还在这儿呢，我爹爹娶了谁，与我母女何干？”
    “你早晚也得叫我女儿一声娘！”那婆子要怒，却又不敢惹急了惠仙，道：“你也是姓张的，今后婚事少不得你爹娘操持，一家人正该和和气气，你怎么如此不分好歹，便是亲娘再亲，她也不是张家妇了，今后顾不得你！”
    喜娘听着，心里不由生了几分恼意。她便是再不愿和人争持，也不见得愿意见到女儿被人这样挤兑。
    “罢了吧，老太太。”她笑一声道：“您如今便拿起外祖母的乔来，不怕吃太急烫了嘴。您家女孩儿可还没入张家的宗谱呢，我想啊，您还是收敛些，万一您家的姐儿——在张家待不到我女孩儿嫁人的时候呢？”
    她这话说得诛了心，那老婆子瞬时变了脸色，怒道：“你当谁都与你一样，是个不贤的悍妇？我女孩儿再不会和你这没娘养的东西一样，你这被男人赶出门的破落东西！”
    喜娘正要还嘴，便听得不远处响起一个清亮亮的声音：“您家的姐儿，想必是很有娘养了？只是有这样的娘，倒不如没有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着缂丝袄儿围海龙皮护肩的美人儿，俏生生立在一辆车上，此刻她朱唇微启，笑得甜极了，接着道：“不若将您姐儿给了我。我家的妈妈呀，最会教女孩儿。保将您女孩儿教成个眼睛里头有水儿的，不至于如她娘一样，专在人眼前惹厌！”
    信口雌黄
    那婆子从乡下带来的人未必认识这美人儿，围观的合州百姓，亦是多数都不知晓此人身份。但觉她站在那里，一颦一笑无一不是光彩照人，便是先前的话说得刻薄，也叫人觉得，这实在是个有趣的女人，反倒比得那婆子益发面目可憎。
    可不是？仙姐儿又不是没了亲娘，便是按规矩该跟着你家的女孩儿过日子，你也不能当着人家孩子的面，说她的娘没了用处啊。合着对儿女亲事说不上话的娘，便不是娘了？
    本朝以孝治天下，这样教唆人家女儿的坏人，叫官府抓了去，是要结结实实打一通板子的。
    更况，她女儿如今还不是仙姐儿的正经继母呢。她哪来的身份自称什么“外祖母”？
    “你是哪儿来的野鸡！”那婆子缓过神来，跳脚道。
    “我？挽香苑，李青儿。”那美人儿悠悠然一笑：“我可是这城里头脂粉队里顶尖的英雄，风月场上头等的豪杰。我家院子里，等闲是不收女儿的，今日瞧着你家的女孩儿，有你这样的娘亲，想来没什么教养，也实在可怜，特意发发善心——怎么，你不愿意啊？”
    “呸！千人骑万人跨的货色！”那婆子一口痰朝着李青儿这边呸过来，周遭众人虽震惊，却也是议论纷纷——李青儿生得再怎么讨喜，终究是个粉|头，是贱|业里的人，哪能这样招摇地要夺好人家姑娘的？实在是太狂妄了些……
    然而李青儿倒也不怕那婆子拿粗话骂她，盈盈笑道：“卖了您全家也买不起我一夜，我若是千人骑万人跨的，您家里女眷躺下便只好叫驴跨狗爬，正经是个人的，谁瞧得上你们！”
    “我家的事，与你何干！要你来多嘴！”
    “人家的事，又与你何干，要你来合州城里叫嚣？”李青儿道：“人家爹娘疼女孩儿，愿意将家里的铺子给自家的姐儿，轮的上你瞧不惯么？什么一家人要亲亲热热，无非是瞧着人家的女孩儿岁数小，想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