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起人家的妄念呢，沾了这样流言的女人，一定是自己不检点！
    只要人们都这样想，那被人盯上的姑娘本人是不是无辜，便不再重要了。一个好姑娘，在知道有登徒子竟敢对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就该自尽以证清白啊！
    而如这姑娘一样，非但不肯自杀，还腆着脸嫁人的，无论如何算不上个真守妇德的好女人——至少，在张丛这样的人眼中，是这样的。
    张丛听着只恨得咬牙。他知道，这消息只要传开了，无论这女孩儿是不是处子，名声都不干净了。而她爹娘，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竟还好意思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呢！
    他怎么能娶这么一个不规矩的女人进门！
    喜娘见张丛这样神色，心里稍稍有了个底儿，便放缓容色，道：“你我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的，便是如今恩断义绝，到底也不至于视如仇雠吧？姐儿哥儿们都是你的骨血，我也没有拦着你不叫你见他们的天理，可是，你瞧瞧如今是什么天色了？你带着这么多如狼似虎的男人，要带我玉姐儿一个小姑娘走，请问这是当爹的为女儿考虑后能做出的事么？”
    张丛当下真是心内如煮的，哪儿耐烦再和喜娘多说话——相比花大价钱买绿帽子戴，借亲女儿从前妻手中敲诈一点儿钱财的事儿，简直就不是事！
    他只想回去寻人探问那位姑娘是不是真个和人私通，哪儿还有心和喜娘掰扯！
    “罢了罢了！”张丛一咬牙，道：“明儿个，我去你那里瞧他们几个！”
    知晓他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喜娘微微松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心底无私的样子，道：“那明日我便给姐儿们请个假，不上学堂里去了。你来之前也派个人说一声，我好安排宴席。”
    张丛答应一声便要走，可他带来的那些个乡农们，却是原抱着能得了好处的心思的。如今非但没抢来能变作银钱的玉姐儿，还隐约听得自家乡亲的女儿偷人，名声不好，哪里肯干？张丛于他们，也不过是个有钱的外人罢了，瞧他这幅样子，竟是怀疑了他们女孩儿的贞洁！这不是侮辱他们吗？
    乡农们登时鼓噪起来，温和些的，尚道“张大户你不能这样疑人，这是要断送人家性命的”，脾气爆的，竟喊出了“将他婆娘女儿也都拖出来玩了，叫他们血口喷人”之类的话。
    张丛哪儿见过这等阵势，他原以为这些人都是可靠的，却不想一朝反目，竟有这样的匪气，一时吓得瞪大了眼睛，喜娘亦是周身发冷——这些乡民，竟这么无法无天的？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张丛连忙解释，只是他一紧张声音就结巴，牙齿咬着舌头，哪里说得流畅？反倒更显得心虚了。乡民们鼓噪更甚，隐约已然在挪动步伐，围住张丛和喜娘母女乘坐的马车了。
    喜娘背上出着冷汗，她身边，惠仙已经紧紧攥住了她的衣带，颤声道：“娘，这可怎么办？”
    她没有回答惠仙，只将目光投向女学堂左近几处书肆，深吸一口气，从腰上绣带上解下了火刀火石。
    这个冬天没有下雪，正好，凑着个天干物燥！
    女学堂左近没有居民，天黑之后便少人来，连城里的巡兵都不爱往这边走。可那是平时——若是这里着了大火，喜娘不信招不来人！
    承诺
    喜娘已然瞄定了，那些人再靠近，她就假做害怕，溜回车里去，点燃车帘。
    这马是最胆小不过的动物了，若是身后起火，多半会受惊狂奔，到时候一乱起来，只要她还瞧好了惠仙惠玉不至失散，别人死活与她何干！
    不知那一句“玩了他婆娘女儿”是谁喊出来的，只是，这句话仿佛勾起了那些人心里头最恶毒的念想，便是在这样的夜里，喜娘也能从他们眼中读出邪念来。
    真是该死的东西！
    她不敢再等了，一扭身就钻进车里，而那雇来的车夫，见情形紧张起来，此刻便忙丢下了马鞭，跳下车去，叫道：“诸位爷，我是雇来的，这马车是我们车行的，可不归这娘们儿。诸位有仇报仇，可别瞧错了人……”
    那些个乡民互相瞧瞧，尚未搭话，便有人蹙眉道：“这是什么味道？什么烧起来了？哎，哎，马车起火啦！”
    那车夫一回头，便见自己车上冒起滚滚的浓烟来。
    喜娘最后也没有用火石打火，她正巧是瞧到了马车前头钉着的风灯，趁着车夫不备，一把扯下了灯，连火带油泼在了车幔车体上——那马车是木质的，见了油火，一眨眼便燃起来了，便宛如一个火球也似。
    “我的车，我的车！”那车夫连声叫，要寻水去救火，可一时间哪儿有水来？拉车的马却的确是受惊了，倒也不用喜娘赶，它惨嘶一声，便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张丛原坐在马背上，他的反应再慢，那马总归不是傻的。瞧着这么一团火迎面扑来，早惊嘶一声，浑不顾张丛骑稳了没有，撒开四蹄就逃了。但那些原本围着他们的乡民，要避让时却是推推挤挤，难以散开，不是被张丛的马踹了，便是被喜娘这辆车给碾撞过去，一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