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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17部分阅读

    争乃在黄嵬山,相差三十余里,既奏明神宗。神宗惊喜,谓沈括道:“两府不查考本末,几几乎把国事误了。”命将条约并地图给萧禧阅看,萧禧才不像从前的强硬了。神宗乃命赏赐沈括白金千两,令他即行赴辽。沈括衔了使命,越山渡水,晓行夜宿,一路到了辽国。辽主命宰相杨益戒,接见沈括谈判。

    沈括根据旧约,坚执不允辽国所请。谈判六次,沈括只是据理争论,毫不放松。杨益戒道:“区区数里的地界,亦不肯相让,莫非要想绝好么”沈括抗议道:“从来师直为壮,曲为老。

    而今我朝遵守成约,北朝乃废弃前盟,想用威力妄事更改,是非曲直,自有所归,并不是我朝要绝好呀“杨益戒见沈括理直气壮,知不可屈,遂改变前议,请把天池做新疆界。沈括不答应,辞还。沈括在途,因将山川险易,民情风俗,绘成使契丹图,归献神宗。

    神宗因想如果交涉决裂,当要北伐,不可不预备军事,乃广征群臣意见。群臣有主战的,有主和的,议论不一。神宗想了一想,还是问问太皇太后吧。于是进了慈寿宫,请过安,从容把宋、辽疆界交涉禀明,最后奏道:“万一交涉无效,儿臣拟用武力解决它,一举扫去后世子孙的祸患,不知可行得么”曹太皇太后道:“粮草辎重,预备足了吗士卒甲仗,备齐了吗”神宗对道:“这是易为措办的。”曹太皇太后道:“这正是几桩不易措办的事,怎么反说是易为措办呢像这等轻视兵事,还可望必胜无败,一举扫去后世子孙的祸患吗简直是要惹下目前不可收拾的祸患哩从前太宗皇帝几次北伐所以失败的原因,哪一次不是因为粮草辎重不继而士卒甲仗不齐所致呀那时还正在用兵的时候,尚犹如此,况且当今天下久不用兵,且值大旱之后,兵既未练,饷复缺乏的日子呢须知战争乃是国家一桩至不得已的事件,必要万不得已才可出诸战争,稍有一线和平的希望,总要力求避免战争,而使归于和平解决为是。大凡国家经一度战争,无论他是得胜或是失败,总是要受莫大损失的:杀伤无数生灵,一项;焚毁无数田园庐舍,二项;耗费无数粮草器械,三项;使务农的失耕,作工的失工,经商的失利,读书的废读,四项;好好的家庭,弄得家破人亡,好好的社会,弄得百孔千创,五项。诸如此类的害处,不可胜言,所以作人君的,对于战争一事,是不能不慎重而又慎重的

    辽国违背旧约,妄争疆界,总可派遣能言语有才智的使臣,与他严重交涉,谕以利害,和平解决,各守旧疆,言归于好。不可便存用武力解决的意见,致使交涉决裂,造成战争的祸害。

    不过要注意的,对于原有国防,不可不密加整饬,以备不幸交涉决裂时,他国骤用轻骑攻我,好有抵御,免得临时弄到手忙脚乱,自取失败“神宗听了,悚然知惧,起座对道:”敬遵懿旨“遂退了出来,正想再派中使往问韩琦,不料讣音忽至,韩琦已病殁了。神宗想着韩琦策立二帝,历相三朝的功勋,不禁流泪谓侍臣道:”朝中忠正老臣,像吕诲、欧阳修,不幸死了,而今韩侍中又忽弃朕物化,使朕遽失倚畀,能不悲痛么“原来吕诲、欧阳修,此时都已病殁,欧阳修追赠太子太师,谥做文忠;吕诲元祐初追赠谏议大夫。神宗当下为韩琦辍朝发哀,追赠尚书令,赐谥做忠献。当韩琦临殁的一夜,有大星陨落相州城外,远近震惧;后来听得韩琦就在这一夜死了,大家都掉下眼泪来,可见韩魏公之受民间爱戴了。于是神宗只得就王安石商决此事。王安石奏道:”就照辽国的请求便了,到国富兵强后,一战取回故地,不仍旧是我疆我里吗将欲取之,必姑与之,正该这样办“神宗乃召令韩缜,认可萧禧的提议,就分水岭为界,订定新疆,即日解决这交涉。韩缜奉诏,与萧禧作最后谈判,一依辽国的请求,重订国界。萧禧得到圆满的结果,不胜欢喜,订立新约,欣然返国而去。至是宋、辽订定疆界的交涉,宣告解决。宋朝割让新疆与辽国,东西失地七百里,遂为异日兴兵的争端。辽国的交涉方了结,交趾的战争又起了。

    交趾自太宗朝黎桓翦灭丁氏,受封为交趾郡王有国后,朝贡不绝。黎桓死,传子黎龙钺,被弟黎龙廷所杀。黎龙廷既杀兄自立,仍然朝贡,真宗赐名做至忠,令袭王封。至大中祥符三年,大校李公蕴,效当日黎桓故事,弑黎至忠自立,遣使朝贡。真宗亦用封黎桓故事,竟封李公蕴为交趾郡王。李公蕴传子李德政,李德政传子李日尊,李日尊传子李乾德,即今交趾王,世袭封爵,修朝世贡不绝。知桂州沈起见得朝议开边,王韶、章惇、熊本等,都得着边功,加官进爵,荣宠有加,不觉亦想攻取交趾,猎取官爵,遂遣官入溪洞,募集土丁,编为保五,委派指挥二十人,督领着分屯广南一带,又在融州强置城寨,杀交人千余人示威交趾。李乾德听得,拜表奏请神宗制止,以维弱小民族的生存。神宗没得理由对答,只得把沈起免职,调知处州刘彝往代沈起的责任。不料刘彝抵任后,一面奏罢屯广南的军队,一面又遣枪杖手分戍边隘,大造戈船,仍想攻取交趾,遂实行与交人经济绝交,拒绝互市,并断绝交通,不准交人通奏朝廷,交人大愤,李乾德乃召集将兵,开紧急会议,以策划对付宋朝的方略。李乾德道:“我国服事宋朝,每年朝贡不绝,小国事大国,只好到这样了。

    前日沈起无故惨杀我国千余人,屯兵广南示威,奏请宋天子制止,虽蒙撤换沈起,罢除屯兵,而刘彝到来,又大修战备,实行经济绝交,且阻断交通,有冤无处告诉,这明明是要吞并我国土地,绝灭我祖血食了,还可忍得吗古语一句:“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宋朝把我灭亡了,那么大家都成了亡国奴,还想能得像今日保全室家,作太平百姓吗然而我国土地虽偏小,人民虽不多,要能大家一心为国,振奋威武,众志成城,未必不足与宋朝一战呢处今日宋朝严重压迫之下,不战也要亡国,战而不胜,亦不过是亡国,与其坐而待亡,不如先发制人,兴兵去攻广南,轰轰烈烈战争一场。要是幸而战胜了,那么宋朝便不敢轻视我国人民,再这等无理惨杀我国了;就是不胜,大家为争国家生存而战死沙场,天下后世,亦不至笑我交人无勇气无爱国心了。愿尔诸将兵,戮力为国一战”众将兵同声应道:“愿随大王与宋朝决一死战请即日兴兵吧”于是李乾德遂发令分兵三路攻广南,一路从广府攻入,一路从钦州攻入,一路从昆仑关攻入。真个是:莫道天朝能制胜,谁云小国独无人。

    交趾兵执殳敌忾,奋锐鼓勇,如雷如霆,一路攻杀进来,连破钦州、廉州,杀了土丁八千余人,直逼邕州。邕州知州苏缄,一面悉力拒守,一面四乞援兵。谁知附近州吏,竟各顾自己,袖手旁观,一个也不肯赴援。苏缄拒守多日,外援不至,孤城遂陷。苏缄命家属三十六人先死,然后举火自焚而死。城中的人民,感念苏缄忠义,一起揭竿执梃,奋臂张拳,抗拒交趾兵,无一个肯低首降顺的。交趾兵大怒,即逞恶屠城,城中人民五万八千余口,遂悉遭惨戮。警报到朝,神宗大惊,诏赠苏缄奉国节度使,赐谥做忠勇;再贬沈起,安置安州;刘彝削职除名;命宣徽使郭逵为安南招讨使,天章阁待制赵禹卨为副,率兵往讨交趾。交趾兵又传露布,谓宋朝宰相行“青苗”、“免役”等新法,穷困生民,交趾为吊民伐罪,故出兵援济中国人民。王安石见了,怒气冲天,命郭逵多带兵将而往,许他檄调鄜、延、河南诸旧部从征,并命召取占城、占腊两国兵夹击。

    郭逵遂召集将兵,即日南行。至长沙,郭逵分兵往攻钦、廉,自与赵卨向西进发。钦、廉两路,兵到即告恢复,郭逵大喜,进兵益急。至富良江,交趾兵乘坐大队战船,迎战宋军,阻住水路,宋军遂不能得渡,赵卨乃分遣兵将伐木,制造发石机,装设江边,攻打敌舰。当下安设停当,机中装满石头,一声号令,数百机一起发动,那石头就像急雨一般,向敌舰飞击。一霎时,打得敌舰帆折樯摧,七零八落,沉没无数。郭逵与赵卨遂用巨筏载兵,乘势进击,杀得交趾兵大败,把交趾王太子李洪贞亦射杀了。真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交趾兵见太子李洪贞已死,越发不能成军了,只得四散逃遁。宋军这一阵遂大获全胜,威声大振。于是郭逵、赵腐即分兵略定广源州、门州、思浪州、苏茂州、桄榔县诸地。但当时郭逵军八万余人,触犯瘴气,非死即病,因不敢再进,拜表奏报朝廷,停兵富良江边待命。李乾德也就遣使奉表纳款,请求和议。神宗因天讨已伸,不想重逼,赦李乾德罪,允许他的请求;诏郭逵、赵卨班师回朝;改广源州做顺州;复治沈起、刘彝开衅的罪,分别安置随、秀二州。一场外交,又算完结了,群臣免不得歌颂威德,称贺一番。不久,李乾德遣使入贡,并归所掠兵民。神宗因他悔罪修好,乃赐还顺州,并其余二州六县土地。李乾德感激神宗恩德,拜表申谢,交趾遂不复叛了。交趾事件平息。

    忽守陈州吕惠卿因被王雱构陷过甚,上讼王安石尽弃所学尧、舜之道,专尚纵横末路,求取功利,不惜方命矫令,罔上要君。因附陈王安石私书,有“无使上知,勿令齐年知”等语,并王雱力谋构陷的情状。神宗乃大不悦,取状给王安石,问果否如此,王安石悚然谢罪,奏称无有此事。退归私第,大骂儿子做得不好,逼使吕惠卿出于上告,而今弄得全无颜面。王雱不服气,父子争斗了一场,王雱就一气疽发背死了。王安石真是个肝肠寸裂,遂上表请求去位。御史中丞邓绾恐王安石一去,自己的禄位也不保了,上表请神宗慰王安石。

    神宗竟谓邓绾为国司直,乃为大臣乞恩,有伤国体,把邓绾贬知虢州。王安石见神宗这样,更觉得惭愧,乃力请解除职务,这正是:新法不行滋怨毒,时穷势蹙失君心。

    要知神宗毕竟把王安石怎样安置,挽留他呢,罢免他呢,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曹后怜才免兴冤狱  神宗尽孝谨守遗言

    神宗至是也大不满意王安石了,遂准他解职,命以使相出判江宁府,不久,改为集禧观使。王安石出居金陵后,往往写“福建子”三字,福建子是指吕惠卿,因为是深悔被吕惠卿所误,这且不提。王安石既去,神宗乃擢吴充、王珪同平章事,冯京知枢密院事,蔡确参知政事。吴充与王安石为儿女亲家,吴充素不赞成王安石所为,每向神宗奏陈新法不良,神宗至是喜他不党附王安石,擢为宰相。冯京与王安石乃是同年,王安石致吕惠卿私书中“勿令齐年知”一语,就是指冯京,所以神宗此时便认冯京为贤者,召他知枢密院事。

    吴充意想将新法变革一二,自顾才学谫陋,乃奏请神宗召还司马光、吕公著、韩维、苏颂等,又举荐孙觉、李常、程颢等数十人。神宗乃召吕公著同知枢密院事,进程颢判武学。程颢自扶沟县入京,任职才数日,李定、何正臣便劾他学术迂阔,趋向僻易,神宗仍命他还任原官去了。吕公著上疏谏阻,竟不得请。司马光在洛听得吴充颇有更正弊政的心志,乃致书吴充,陈述救济时弊的方法。司马光书云:自新法之行,中外汹汹,民困于烦苛,迫于诛敛,愁怨流离,转死沟壑,日夜引领,冀朝廷觉悟,一变敝法。今日救天下之急,当罢“青苗”、“免役”、“保甲”、“市易”,而息征伐之谋。欲去此五者,必先别利害,开言路以悟人主之心。

    今病虽已深,犹未至膏肓,失今不治,遂为痼疾矣。

    吴充得书,颇想照司马光的意见,请神宗罢除“青苗”、“免役”、“保甲、”市易“诸新法,广开言路以征求多士意见。蔡确听得,暗吃一惊,若是罢免了这些新法,引进忠良,他便要像化子没了蛇弄,不能再有饱饭吃,忙向吴充道:”这些新法怎能变更得呢皇上费了多少勤劳,才得到今日的成绩,我辈好意思请求他废掉吗而今只有萧规曹随,遵守前制,才是继往开来的善策。若一更变,便惹万代骂名了“吴充听了,惧怕起来,不敢采用司马光的建议,仍旧履行新法。因此,王安石虽然罢了相位,新法却是一点也没有变更什么。

    忽一日,中丞李定,御史舒亶,劾奏知湖州苏轼,怨望朝廷,毁谤君父,交通戚里,诚属大不敬,请严格究治。神宗大怒,降诏逮苏轼入都,下付台狱。原来苏轼前因论新法不便,谪贬杭州后,再徙于徐州,不久又徙湖州。他一路游山玩水,放情诗酒,消磨他郁郁不得志的烦恼岁月,也尝借着吟咏讥讽朝政。摘句如次:咏青苗云: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

    咏水利云: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

    咏课吏云: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终无术。

    咏盐禁云: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

    像这一类的诗歌,不胜枚举,原不过诗人一时感触,发为吟咏,并不是真个存着什么大不敬的心思,怨谤君父。李定、舒亶一班小人,便把这个指作苏轼怨谤君父的证据,硬加他大不敬的罪名,要把他处死。神宗一时也被谗言所蔽,以为苏轼真个是逆臣。可巧被曹太皇太后知道了,召神宗进去问道:“听得现在诏逮苏轼下付台狱,苏轼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案啦”

    神宗对答道:“苏轼怨望朝廷,毁谤君父,犯着大不敬的罪名。”曹太皇太后惊道:“果然吗苏轼何至于是呢有证据么”神宗对道:“有的。”即把苏轼作的诗歌,像前面摘出的,举诵数首作证。曹太皇太后听了,侧然道:“这个可作证据么

    就这种无理的证据,就可认定苏轼是大不敬,要将他处死么

    须知文人制作诗歌,乃是一时的感触,并非有什么成见;就是有一二讽刺朝政处,这乃是诗人应有的态度。诗三百篇,不多是含着讽刺的吗人君不能因而嘉念诗人忠君爱国的苦心,改善一切,反要罗织成罪,处以极刑,岂是人君慎狱怜才的道理

    当初苏轼兄弟初入制科,仁宗皇帝便重视他二人的才学,欣慰道:“朕为子孙得到两个好宰相了而今诸人之指控苏轼,不是忌才,便是挟仇,不可不加熟察”神宗恍然,唯唯受教而退。吴充及同修起居注王安礼,亦上奏替苏轼解辩,神宗遂决意宽贷苏轼。王珪听得神宗要赦苏轼,忙再举苏轼的咏桧诗二句入奏。诗句云: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

    王珪奏道:“苏轼这两句诗,显然是不臣的表证,若不严行谴责,将来把什么儆示后人呢”神宗道:“卿何吹毛求疵一至于此苏轼这诗,他自咏桧,何干朕躬呢”王珪又奏道:“苏轼确系不臣,陛下必当重处才是。”神宗怫然道:“卿想使后世讥议朕不能容才么”王珪才吓得不敢再奏了。舒亶又奏附马都尉王诜辈,与苏轼交通声气,朋比为j;司马光、张方平、范镇、陈襄、刘挚等,亦与苏轼隐相联络,同一举动,都非严办不可。神宗不听,但从轻发付,谪苏轼为黄州团练使,本州安置;苏辙、王诜连坐削职;张方平、司马光、范镇等二十二人,罚锾而已。一场文字狱,总算因曹太皇太后几句话,未曾小题大做,便轻轻地解决了。

    苏轼奉旨出狱,即赴黄州治所。到了黄州,苏轼还是豪放如昔,常手策行杖,足登芒鞋,与田父野老,徜徉山水,载酒携琴,引朋挟妓,优游取乐。就东坡建筑一小室,满贮图书,作为居住的地方,自号做东坡居士。这所房子,虽系竹篱茅舍,却是精雅绝伦,净几明窗,古香古色。他常到人家饮酒,半夜才归。他的家僮都睡着了,他敲了半日门还是敲不开,便站在门前听听江流的自然音调,停一会再敲。怎见得有临江仙为证。词曰:夜饮东城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僮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苏轼此时,还喜欢听人讲鬼,遇到人家没得说了,便道:“你只瞎说一回就是。”这是何等有趣的事啊他的职位虽然是在官,而行径却异常浪漫,好像无拘无束的一般;每遇宴集,谈笑终日,一无倦容;间若醉后挥毫,真行参半,闳幽粲落,峻厉绝世。原来他的书法,少时习兰亭,后来又学颜鲁公,所以越加超妙了。当时那些营妓,见他不甚惜墨,争着跑来索题索书,拿回去增光斋壁。因此,苏轼的文名,益加洋溢起来。

    神宗后来也爱他多才,想起用他作史馆修撰,终被王珪等多方阻扰,未果实行,只将他移徙于常州。这是后话。

    神宗在十一年时,改元作元丰,此时已是三年了。忽曹太皇太后违豫,神宗乃与曹太皇太后弟曹佾同进慈寿宫省问病状。坐了一刻,神宗先起告退,意思想使曹太皇太后姐弟略叙私衷。不料神宗刚离座起,还未退出,曹太皇太后遽命曹佾道:“今日许尔进宫,已是偏在姐弟情分上,格外加恩的。尔当知道,此地不是尔得独留的,快随官家一同出去。”曹佾听了,连忙随了神宗出来。原来曹太皇太后一向不许曹佾入宫,也不许他干与国政。今日乃是神宗见得曹太皇太后病势不比往常,固请懿旨,才允许他入宫一面,毕竟不许他久留,可见曹太皇太后遵守宗法,虽属骨肉至亲,丝毫不肯宽假咧过了两日,曹太皇太后的病益剧,神宗侍疾寝门,衣不解带,通宵守候,毫无倦容。最后一日,曹太皇太后自知将长辞斯世了,乃命宫女扶起,亲启金匮,取出章奏一束,亲手固封,付与神宗道:“待我死了开看,但只许儿自己明白此中故事,断不可因此罪人”神宗含泪接收了。曹太皇太后又提笔写“博爱亲民”四个大字,作飞白书,笔势飞动,有游龙行空的气概,写完,钤盖慈寿宫宝,赐与神宗道:“这四个字,就抵得千言万语的遗嘱了,儿善体我的意思吧”神宗忙跪下接受了,泣对道:“儿臣敬遵懿旨”曹太皇太后听了,心甚欣慰,即命神宗起来。

    神宗遵命起来,侍立一旁。曹太皇太后乃复卧下。停了一会,忽问宫女道:“今日是什么日时了”宫女奏答道:“今日是十月二十日。”曹太皇太后颔首道:“呵”又自语道:“只此日来,只此日去,免烦他百官。”说毕遂崩。原来这日乃是太祖皇帝大忌日,曹太后死在此日,省得别日立忌,使百官有司有奉慰行香的麻烦。当下神宗号啕恸哭,宫廷内外,齐放悲声。神宗哭了一会,群臣劝止。神宗乃启开曹太皇太后所授与的密缄观看。神宗阅罢,把它收在怀中,复又放声大恸,经群臣百般劝慰,才渐渐止住。你道曹太皇太后这封密缄里所藏的章奏,是议论的什么事情,神宗看了要这等哀恸原来不是别的章奏,乃仁宗皇帝立英宗皇帝作皇嗣时,群臣谏阻的章奏,所以神宗看了要这等恸哭。神宗果然遵着曹太皇太后遗命,不追咎这些臣子,只自己感戴曹太皇太后的慈德,尽礼尽孝服丧。

    于是尊谥曹太皇太后做慈圣光献;推恩曹氏,进曹佾中书令,官家属四十余人。曹佾及家属等,亦能遵慈圣光献遗志,虽蒙恩宠,无敢不谨的。慈圣光献丧事办毕,不觉又是三年六月了。

    神宗因得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所有官制,多因袭唐朝,不过稍有异同罢了。太师、太傅、太保,三师;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不常置。以同平章事为宰相,参知政事为副,中书门下,并列于外,别在禁中设置中书,与枢密院对持,文武两柄,号做二府。天下财赋,悉隶三司。所有纠弹等事,属御史台掌管。至若尚书令、侍中、中书令,三省;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太常、宗正、光禄、卫尉、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大府,九寺;国子、少府、将作、军器、都水、司天,六监等,往往由他官兼摄,不设专官。草诏归知制诰及翰林学士:知制诰掌外制,翰林学士掌内制,号做两制。修史属三馆,便是昭文馆、史馆、集贤院。首相充昭文馆大学士,次相或充集贤院大学土,有时设置三相,即分领三馆。馆中各员都称学士,一经此职,遂成名流。又有殿阁等官,亦分大学土及学士的名称。这些概无定员,大半由他官兼领虚名而已。

    乃诏中书详定官制,设详定官制局,命翰林学士张藻,枢密副承旨张诚一主办这事。九月,官制议订完毕,凡旧有虚衔,一律罢去,改为官阶。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将仕郎,分作二十四阶。

    领侍中,中书令,同平章事等名,改为开府仪同三司;领左右仆射,改为特进;自是以下,易名有差。至此,宋朝才有了一定的官制。神宗因谓执政道:“新官制将行了,朕的意思,以为新旧两派人物,宜并行引用才好。”指御史大夫道:“这个官职,非用司马光不可。”王珪、蔡确听了,相顾失色。怎么唤做新旧两派呢新派就是指维新的一派。这一派,奉王安石为首领,王珪、蔡确对于政治的观念,统是以王安石的政治观念为依归,系属于新派。旧派就是指守旧的一派。这一派,以富弼、文彦博、司马光一班人为首要。还有道学一派,以胡瑗、周敦颐、孙复、程颢、程颐、邵雍、张载一班人为首要,政治观念与旧派同,都是主张守旧的。世称胡瑗作安定先生,孙复作泰山先生,周敦颐作濂溪先生,邵雍作康节先生,张载作横渠先生:诸人已先后死了。因为新旧两派是极不相容的,如果司马光见用,势必连类同升多人,大减新派的势力,且将摇动新派的政治地位,所以王珪、蔡确听了神宗说要用司马光,不由得要陡吃一惊。这时吴充已退职,王珪居首相,遂与蔡确商定个计策,荐俞充知庆州,使他上“平西夏策”,引得神宗专心戎事,便不召司马光。神宗乃任王珪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确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章惇为门下侍郎,张璪为中书侍郎,蒲宗孟为尚书左丞,王安礼为尚书右丞。更命冯京为枢密使,薛向、孙固、吕公著为枢密副使,诏民畜马,拟从事西征。不久冯京、薛向并罢去,即命孙固知枢密院事,吕公著、韩缜同知枢密院事。

    忽知庆州俞充上奏,称夏将李清,本属秦人,曾劝西夏主李秉常以河西的地方来归。李秉常的母亲梁氏知道这事,立即把李秉常幽囚着,把李清杀了。这桩事件,我朝应兴兵问罪,此是千载一时的机会神宗得奏大喜,即诏熙河经制李宪等,召集陕西河东五路的兵马,准备伐西夏,而召鄜延副总管种谔入对。种谔奉召,不敢怠慢,驰驿入朝。神宗问种谔道:“朕将亲征西夏,不知西夏的虚实究属怎样,卿且据实奏与朕知。”种谔这个人,生平最喜夸大口,乃是个言不顾行,行不顾言的人,神宗偏偏召他入对,真乃问道于盲了。当下种谔便奏答道:“西夏没有人才,李秉常只是个小孩子,陛下大兵一去,就马上躧平了西夏,擒捉李秉常回朝了”这正是:喜功好大终何益,误国只凭一语差。

    要知神宗听了这几句大话,信也不信,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调兵遣将五路兴师  弃甲抛戈全军败绩

    神宗听了种谔的奏对,天颜霁开,以为取西夏真个有那么容易,遂决计西征,召集文武两班,会议军事。孙固谏奏道:“大凡出兵是很容易的,收兵却就难了,陛下还当审慎,勿轻出兵”神宗道:“而今西夏正是有隙可乘,我国不从速出兵,略定河西,岂不坐使广大的边地,被辽国取去吗这个机会,是决不可失却的”孙固又奏道:“陛下就是定要出兵,亦当宣布西夏的罪状,以伐罪为目的,不宜便想灭人国家,夺人土地。战胜之后,只可把他分裂起来,命他的酋长自守;若是整个地把他吞并,臣不敢谓然。”神宗笑道:“卿这种论调,真同汉朝的郦生一样迂阔了”王珪进奏道:“陛下的主见甚是。

    兵贵神速,须要即日出兵,不可迟疑“孙固复奏道:”然则命何人作统帅呢“神宗道:”朕已定见任命李宪。“孙固再奏道:”李宪吗,他乃是个宦官,怎么好命他作统帅呢征伐外国,乃是一桩最重要的事件,乃使阉人作统帅,不见得中国太无人了么就是那些将士,亦未必肯用命。“神宗不悦道:”怎见得将士便不肯用命呢难道不同是食君之禄吗“当下即由王珪、蔡确议定,五路出兵。孙固乃又奏道:”而今既决定五路出兵,没有一个总帅发策指示,就使成功,那些兵亦定要发生变乱的“神宗道:”朕岂不知要个总帅只是现在没这么一个可当大任的人。“吕公著即进奏道:”这等重大的军事,当然要先择总帅,既是没人作总帅,倒不如不出兵为是。“孙固接口奏道:”吕公著的奏议很是,愿陛下俯纳“神宗决意道:”卿等不必多阻拦,朕意已决,这回兵是定要出的“孙固、吕公著见神宗只是不听,没奈何,只得退出。神宗于是降诏,命李宪出熙河,种谔出鄜延,高遵裕出环庆,刘昌祚出泾原,王中正出河东:五路并进。会议而毕,传旨已定,神宗退朝回宫。

    高太后听得此事,忙命内监:“召官家来”内监领旨,即刻去了。一会神宗进来,请过安,一旁侍坐。高太后问道:“听得已决定五路出兵,往伐西夏,已传旨了,是吗”神宗对道:“是。”高太后再问道:“五路中果有高遵裕一路么”神宗又对道:“有。”高太后道:“这一路军马撤回来的好,不然,定要误事的。”神宗奏问道:“什么缘故呢”高太后道:“大凡行军。第一要主帅得人。因为主帅得人,将校才不致妄动,进行攻取才不致失机。能够这样,才可望有胜无败,就是不幸而致失败,还能整饬部伍,从容而退,不会大受损折,所以行军的事,选任主帅,是最宜审慎,不可随意的。这五路军马,其他四路,我不晓得他们胜任也否,但是高遵裕一路,我知道他实不胜任。高遵裕是我从父,我深知他的才能气度。

    他报国的忠心,原不后于别人,只是气度太小,不能容人功劳高过他,这是他大大的短处。这个短处,是很易致败的怎么说呢因为既不能容人功高于我,那么攻城夺地,总想自己一人独任,把功劳尽归自己一身,不许部下独有所得。行军乃是要乘机得时的,哪一处有机可乘,哪一处得了时会,就该让那一处神速先进,先立功劳,不能少有所待的。如果定要专待一人,便不免患得患失,顾东顾西,弄到坐失时机,一处不能有功。而敌人方面,倒得从容准备防御之策,且更将乘隙以谋反攻了。到了最后,终于失败下场,所以高遵裕,命他镇守疆土是可以,命他领兵攻取,恐怕不能建功,而且还要取败。依我的意见,不如把他撤回来的好。“神宗道:”母后不必过虑,经略使一向在环庆很有威声,谅不会临阵失机的况且原有五路军马并进,他既不肯容人功高于他,攻取战斗自必不肯后人,这正可以争成功勋哩“高太后知道神宗个性刚愎,说了不听,只得听他了。这且不提。

    那李宪、种谔、高遵裕、刘昌祚、王中正五人,奉到诏命,各个调齐军马,建旗伐鼓,挟矢张弓,分道进兵。秋七月的日光,势力更来得猛烈。三军将士,一个个汗涔涔下,那些战马,只是喘个不息,满身的毛,好像雨洒了一般,没有一根干燥的。

    可怜功还未建,马已汗透了。那西夏的谍者探听得这五路齐出的惊人消息,不敢怠慢,走马如飞,去报告西夏国母。梁氏得报,忙召集诸将,会议防御方策。原来西夏主李元昊,已在仁宗庆历八年死了,传给子李谅祚,又在熙宁元年死了,传给子李秉常,就是现被幽囚的国主。这些年来,西夏虽仍承袭朝廷封赐,然而不时扰边,以英宗治平三年,及熙宁元、二、三、四年,这几回最为厉害,所以神宗便立意要想灭却他。而在西夏诸将,却因朝廷近年来无有良将守边,不免轻视一切,简直无一人畏惮上国威严。当下听得朝廷五路来伐,不但不惧,而且一致向梁氏主战。有的道:“宋朝现在那班边将,尽是些酒囊饭袋,只能吃喝,不能作事情的。而今他们五路齐来,还不是一样的来送死吗只要一战,就可把他们一网打尽了”有的道:“李宪乃是个宦官,怎知兵事种谔又是个败军之将,怎可言勇看了他们的将官,就可晓得他们此来是必败的啦”有的道:“当着现在秋高马肥,我们也正要去与他们周旋周旋的,而今他们居然来了,岂不正好争战一场吗”有的道:“这正是天赐机会给我们建功立业咧”大家握拳振臂,跃跃欲试。忽一老将独排众议道:“不可,不可。宋朝的将官固是些无勇无谋的。但是这数十万士卒,却不少勇夫,而今鼓勇振奋而来,头一阵亦实在不可轻敌。不如用坚壁清野的老法子,不与拒战,纵使他各路深入,消沉他的锐气,疲老他的士卒。

    但聚集劲兵于灵夏,派遣骁骑抄截他的粮运。等到他的锐气已消,士卒已疲,粮饷又绝,这数十万人马,一则日久生心,一则饥饿难忍,不待击他,他自己会溃退的。这样安坐而得全功,比较与他兵对兵将对将地拼颈血掷头颅苦战而求全功,不便宜多了么且到他溃退的时候,诸位将军总可引军追击,各奋威武,杀个痛快。“梁氏听了大喜道:”将军真所谓老谋深算了“诸将听了最后还有他们砍杀的机会,也都乐了,齐声赞成道:毕竟老将军的策划高我们一筹,我等愿依从老将军的建议。”

    梁氏遂采用此策略,传令诸将照计而行。诸将领命而退,各去布置去了。

    这边环庆经略使高遵裕一路,共领步兵骑兵八万七千,从庆州出发,进攻西夏。进至通远军,有西夏守军拦住进路,高遵裕便麾兵进攻,直闯将去。西夏守兵不敌,即时败走。高遵裕遂恢复通远军地,大喜道:“西夏军兵这等不经战,这一前进,还不急建大功,平定西夏吗”当时刘昌祚的一路,共领兵马五万六千,出泾原杀入西夏,亦受高遵裕指挥节制。进至磨移隘,遇着西夏十万大兵扼险拒守,不能前进,刘昌祚道:“高经略的人马还不见到,我军又恰遇大敌,人马比我要多一倍,若不亟鼓朝气生攻,而扎了营等待高经略到来,虽然人马加多了,我军锐气却已不知不觉消沉将尽,殊非取胜之道,而今只好先进攻了。”部将道:“正该如此。”刘昌祚遂发令进攻,一个当他两个,杀得西夏军纷纷溃退,奔还灵州。刘昌祚乘着胜势,随后追赶,一直赶到灵州城下,把灵州城围住,八面攻打。高遵裕正从通远军再往前进,忽红旗飞报:“刘将军一战大破西夏十万大军,夺了磨移隘,乘胜追赶西夏军向灵州去了。”高遵裕一惊。正行进间,又有红旗飞报:“刘将军已追到灵州城下,把灵州城围住了”高遵裕又一惊,传令三军,兼程进行。红旗连接报:“刘将军就要攻破灵州了”“刘将军就要攻破灵州了”高遵裕大惊,想道:攻破灵州是件绝大的功劳,若被刘昌祚得去了,我再建什么功劳去呢想了一会,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策,任你是张子房、诸葛亮,莫想象得出。

    即高遵裕当时坐在马上,亦是十分喜悦,以为这计策,他生平头一遭想出的。他自语道:“呵,有了命令刘昌祚即刻停止攻打,待我到了再战,这件大功劳不依然留着归了我吗”说罢,即遣飞骑,驰往令刘昌祚停止攻打。刘昌祚看看要打破城池了,忽高遵裕使者驰到,传令道:“经略使有令,刘将军着即停止攻打,等待大军到来再战”刘昌祚听了,不敢不遵,叹了口气,即传令停战,按甲息兵以待高遵裕大军。过了三日,高遵裕大军才到。高遵裕到了,见刘昌祚果然遵令停了战,没有把灵州破了,五脏六腑都觉得异常舒畅,以为这件功劳,好好放在那里,只要把它拾了起来就是。于是传令两路士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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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17部分阅读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