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第1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步一顿,修长的身影霎时僵了一下,随后又往里面走去,轻飘飘地又传来一句,
“……更难听。”
外室中的摆设与她想象的极不相同,没有昂贵的古玩字画,也没有繁琐考究的家什。屋子中间只是摆了一张雕刻精致的长方形紫檀木小桌,两边各有一把同样材质,刻有相同花纹的雕花木椅。紫檀木一直是世间名贵的木材之一,想必在这个世间也算得上高贵,因而,这桌椅虽简单,却能体现出主人的品位与格调。
慕离将她领到了里间,让她在矮几前的软垫上坐好,自己走到书架前,拿过底层架子上的药箱返回到几前,坐在她对面。
把刚刚缠在上面的帕子取下,见擦痕处已经没有血渗出,这才打开药箱,细心地为她处理伤口。月罂四下望着,打量着这个清幽的小屋,暗自感叹。与外室相同,家具清一色的是紫檀木制成,颜色如漆,泛着内敛的光泽,这屋子的装饰与他本人的气质极其符合,高贵却不张扬,炫目却又低调。
她忽然感到手上清清凉凉,视线回转,见他正把那青翠小瓶中的药水涂在伤痕处。刚刚就猜到,那瓷瓶中装的肯定是药水,所以才打算谢谢那个冷漠男人。
药水含着浅淡的香气,十分好闻,涂抹之处,伤口也不感觉疼了,
“这药真神奇。”
“这不是药,是毒。”
月罂吓得一缩手,却又被他握在手中,慕离轻抬眼眸,见她眼中有些慌乱,抿唇笑了笑,
“有些毒对人不仅无害,反而有益。更何况,是药三分毒,用错了也会夺人性命,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说完,他低下头在她伤口上轻轻吹了吹,动作轻柔而又小心。
温热的风吹过,仿佛透过手心吹到了她的心里,月罂望着他低垂的眉眼,浓密的睫毛,心跳得越发没了规律。猛然间缩回了手,尴尬地背在身后,对上他略微惊愕的狭长眼眸,干笑了两声,
“这样就行了。”
慕离点了点头,没再迫她,将药箱整理好,起身又放回到书架上。
月罂眼睛瞄着他优雅颀长的身影,暗自呼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想的太多了。清了清喉咙又说,
“除了选一间房子,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
“何事?”他转身坐到她对面的软垫上,两人隔了一张矮几,眉眼平和地望着她。
月罂手臂支撑在几面上,眼里光芒闪烁,一脸兴奋地问道,
“去哪儿能找到一些俊男美女?”
慕离微愣,对她的这个问题有些迷茫,缓缓地眨了眨眼。她如果寻一些俊男倒是可以理解……但如果找些美女,就不清楚要做什么了。想到这,心里竟然有些异样的情愫,说不出道不明的不舒服,
“公主找那些人要做什么?”
“当模特呀,这样才能招揽客人。”月罂满脸兴奋,却见他神色仍然迷茫,忽然意识到这里是没有“模特”这个词的,想了想又解释道,
“就是穿着自家店铺衣服的伙计,不过一定要找些身材好的,长相标致的。”
慕离这才舒了一口气,刚刚竟然误会了她,面色有些尴尬,正想回答什么,却因为她的下一句话又僵硬了几分,
“对了,像你一样长得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的就行。”她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如同清泉般干净无杂,似乎刚刚说的都是无意识的赞美。
慕离白皙的面容略显红润,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心中却像落了一片鹅毛,柔柔地拨动着心弦,
“公主说笑了。”
月罂只以为他是答应了,心中大喜,更变本加厉地“讨好”,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顺便再训练训练,最好能像你一样这么有风度,有气质。”
他一向淡定从容,今日却因为她几句玩笑般的“夸奖”而变得紧张,想了想又十分不解。狭长的眼眸扫过面前少女的面容,见她笑得灿如桃花,也随着抿唇笑了笑。细想了想,也许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自己帮忙找些人手,并不是真心的,也就没太在意,不过他不否认,自己十分爱听。
纤长干净的手指拨弄着案几上的古琴,发出柔和低沉的声响,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平和,
“公主可有什么报酬?”
“你要多少银子?”月罂下意识地捂紧了腰间荷包,这里只剩下几两散碎银子和一些铜板,再给了他就没了。
她从回到这世间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花过钱,偶尔在外面吃饭或是买些小饰物的钱,也都是那次画图纸赚来的。听他这么一说,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合计着如果他真要用银子做报酬,就暂且加他入股,待日后赚到了钱分给他红利就好。她不是什么爱钱之人,但还没赚到呢,怎么能把老本花出去,何况她那点老本也实在少得可怜。
第九十四章 琴箫合奏
慕离见她清秀的面容带着娇憨之态,这小动作异常滑稽,眉眼挂上浅笑,故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这训练人手不是简单的事,何况公主也不是什么吝啬之人,二百两如何?”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含着笑,倒多了几分狡黠的味道,还是喜欢她这本来的样子。
“二、二百两?”月罂偏头咳了两声,心里开始打着小算盘。二百两只是自己画十张图纸的钱,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这园子里的下人们一个个要模样有模样,有气质有气质的,如果他真能教出这样的,倒也不错。想到这转过脸,对他咧嘴一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要的是黄金。”他没等她说完,紧接着补了一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渐渐错愕的眼,觉得心底很久没这么轻松了。自从儿时发生了那件事开始,一次次地被人追杀,一次次地逃亡,心里的那根弦就一直紧绷着,从未放松过。后来遇到了小小的她,她的一句“哥哥”便勾起了他埋藏在心底的情感。正因为有她,才度过了一段平静踏实的岁月。
月罂干笑了两声,说出去的话却收不回来了,眼巴巴地将他看着,
“我算你入股怎么样?等到赚了钱再给你酬金。”见他仍是不为所动,无奈又接着说,
“到时候算你利息。”
慕离假意思索片刻,这才点了头,勉强说道,
“也好,不过现在要付些定金。”
她听完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他是这么贪财的人,说什么也不能求他帮忙。看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上,勉强忍下这口气,
“要多少定金?”
他睨了眼几上古琴,声音温柔磁糯,
“公主手好了以后,为慕离弹奏一曲,可好?”
月罂微愣,就弹琴这么简单?不过看他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假话,
“只是小伤,没事。”
说完忙麻溜地挽起衣袖,生怕他再反悔,手刚放在琴弦上,又停了下来,自己前世从未弹过琴,可记忆中却像是十分熟悉一样,试探性地勾了一个音,轻柔婉转,又勾了几个音,依旧熟悉。
她慢慢地弹起了记忆中的曲子,开始虽有些生疏,渐渐地却连贯自然起来,不禁心中感叹,看来自己与这幅身子还是心有灵犀。
琴声低沉和缓,仿若山涧中的清冷溪流,夹杂着冬日的碎冰与寒露,淌过听者的心扉。不知何时,琴声中融入了悠扬的箫声,两种声音演奏着同一支曲子,彼此缠绕追逐,令琴声不再单一。
月罂弹奏的空隙间瞟了他一眼,不由得抿唇一笑,手中的曲子弹得更加流畅。慕离手执白玉箫,舒缓的箫声好似追随着她而去,缱绻缠绵,化成千万朵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入溪涧。
两件雪色的衣袍静若止水,美如皓月,使整个空间沉醉了下来。墨发俊颜,琴箫合奏,更使屋中的气氛和谐温暖。
曼妙的曲子沿着敞开的雕花木门向外飘去,在清冷的冬日里徘徊。竹林中轻靠着一个衣袂飘飘的淡青色身影,乌黑的发丝拂过他苍白清冷的面容,黑到极致的眼眸中浮出一丝温情暖意,他心底默默地感叹道,好像很久没这么平静了……
琴声停了下来,月罂慢慢地呼了一口气,对自己熟练的琴技感到十分诧异。不过后一想,原本自己必然是会这些的,只是都忘了而已。抬眼向他看去,扬眉一笑道,
“定金付好了,可不许耍赖,若训练不出我满意的人来,可是要退钱的!”
慕离收起玉箫,轻笑了笑。忽然听到珠帘外有人轻咳,对她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出了内室,见外面站着神色紧张的潼儿,轻声询问,
“怎么样了?”
潼儿忙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
“公子,人捉到了,现在关进了地牢。其余的人怎么办?”
“暂且先留些日子观察,不过别怠慢了他们。”
待潼儿出去之后,慕离望着窗外料峭的白雪,眸间幽暗,该去会一会这人了。轻抛珠帘进了内室,见月罂已经起身,在房屋中转来转去,眉眼恢复了往常的平和,
“公主要的人自会按时送到,不会耽误了开张。”
月罂手中攥着那把有些生锈的钥匙,正在屋中各处地溜达,看有没有与它相配的锁头。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略微失望。后想想也是,给自己留下的钥匙,怎么能开别人屋子里的东西?听到身后传来的温和话语,不由得一阵尴尬,
“不着急的,开张前还要准备很多事,一时半会也是用不上的。”
他轻点了点头,又说,
“慕离还有些事要处理,公主可随意在园中走走,过了晌午再一同去看看那店铺的位置。”
月罂连连点头,一想到即将要拥有自己的店铺,就乐得眉开眼笑。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传来男人的叫骂声,
“竟敢给老子下毒,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在昏暗的烛火下,墙壁上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两手被高高地吊起,头发披散开来,脸色微白,唇上更是毫无血色,显然中毒不浅。
“正巧,在下刚好想知道你是谁呢。”温和平淡的声音响起,台阶上缓缓地走下来一个儒雅俊美的男子,雪白的衣袍在这个幽暗的地牢中显得更为干净出尘,仿佛尘世间的任何污浊都无法侵染到他半分。
被绑着的男人猛地抬头,狭长的眼眸透着一丝恨意,冷笑道,
“你就是慕离?”那个控制了南月国一部分经济命脉的男人,也是将自己囚困于此的罪魁祸首。
慕离轻轻一笑,那笑容只留在唇角,丝毫没融进眼中,
“不错,正是在下。”说完,他气定神闲地走到那男人面前,坐在侍卫搬过的太师椅上,微抬了头将他看着,唇角的笑意略显讥诮,
“那说说看吧,你是谁?”
男人冷哼了一声,垂在额前的发丝挡住了如狼般的凶狠眼神,
“我可是保护七公主的侍卫头领,你今日捉了我,就等于威胁了公主,若是将我放了还好,若是不放,就等着女皇诛你九族!”。
第九十五章 猜透人心
慕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神色间并不惧意,
“在下既然敢将你捉来,就自然不会考虑后果。何况,该诛九族的人,是你才对。”
男人直盯着面前坐着的儒雅男子,白衣似雪,干净出尘,怎能看出他是个如此会耍心机的人。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中了他下的毒,等发现时已经悔之晚矣,想到这,恨意顿时冲了上来,
“你究竟要做什么?”
“只是想听你说一些实话罢了。”慕离不再看他,对一旁的潼儿点了点头。
潼儿心领神会,将地牢中看守的侍卫全部带了出去。整个地牢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他人,静得慎人。
“实话?哈哈哈……”男人听了这句,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他虽笑着,却掩饰不住面容上的痛苦之色。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传言中说你能猜透任何人心,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你问错了人,即便我死了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慕离手撑了头,并未因为他的话有任何喜怒之色,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那毒怕是要发作了,中毒之后有多痛苦,想必你也清楚。而且这毒的解药罕见,以你的身份必然不会分得一粒,在下说的没错吧,幻幽宫青龙堂堂主?”他语调低沉平稳,温暖柔和的话语中却透着蚀骨冷意。
那男人惊得眼睛溜圆,嘴唇颤了两颤竟没发出任何声音。从自己中毒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这是幻幽宫特有的毒药,从不会外传。他到现在都有些茫然,是宫中出现了j细,将毒药外泄,还是有人偷学了制毒方法。听他这么一问,显然对幻幽宫的事十分了解,心底霎时寒冷,迟疑着不发一言。
慕离轻轻一笑,眉眼间说不出的温和,
“幻幽宫的人,还有点骨气。”
男人不屑地撇撇嘴,额上却见了冷汗,身体内外从刚刚开始就仿佛有几万只蚂蚁啃噬,那种滋味实在难忍,恨不得割开皮肉,想必也能比现在好受。
“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杀你又有何难,不过那样会少了许多乐趣。”他起身踱到男人的面前,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温声道,
“如果你想说些什么了,就告知门外侍卫,在下是很愿意过来听的。”说完,他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雪色的衣襟在暗沉的地牢中显得更加纯净剔透。
身后忽然传来锁链剧烈摇晃声以及男人沉闷的低喊,
“姓慕的,等老子出去那一天,一定要你好看!”
慕离仿佛没听见一样,踏上狭窄的石砌楼梯出了地牢。外面的阳光顿时洒在他淡漠温润的面颊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把守在门外的侍卫一见他出来,忙低声询问,
“公子,那人该如何处置?”
“只要别让他死了就好。”他虽然这么说,可眉间却微微蹙起。究竟要如何让他开口说出实情,确实需要考虑考虑。
月罂随后也出了离园,往自己所住的院落慢慢走着。这一路她是看明白了,从花月轩分开的五条小路,位置正对的一条是通往离园的,刚刚自己随意乱走的是它旁边的一条。虽然园中小路不是只有这几条,但这五条路的宽度明显宽于其他任何一条。
她刚刚走到分叉路口,见婉儿站在那里四下望着,神色有些着急,走近了些问道,
“怎么了?”
婉儿一见是她,忙三步两步跑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回答,
“公主,宫里出事了!”
“哦?”月罂心中一跳,忽然想到了昨晚在暗香楼中发生的事,向院落中紧走了几步,
“进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婉儿反手把门关上,随后走到月罂身旁,把打听来的事情对她说了一遍。
“公主怎么看这事?”
月罂沉思了片刻,有些疑惑。自己昨日见到母亲时,她好像在派人追查什么人,又联系起她与侍女的对话,觉得这一切有些蹊跷。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不想再进宫,那三公主在不在宫中,对自己也无所谓了,对她是否被冤枉也没心思考虑。只要母亲没什么事,也就不需要多想了。
过了晌午,慕离果然带她去城镇上看那房子。路上她才知道,那房子不是租,而是被买了下来,至于肯花平常房屋十倍价钱购买的“财主”,非花寻莫属。
月罂坐在马车中正喝着茶,听他说完不由得一乐,
“他若不还你钱,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繁华地段的一个房子没了,钱也收不回来,要知道那附近的生意有多好,亏得岂是一点半点。她倒是有些后悔让慕离为自己选地段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好店,可别糟蹋了才是。
慕离倚在在羊毛软垫上,雪色的衣襟比身后的羊毛更白上三分,耳鬓的墨发在纯白的空间中越发地幽黑,衬着一张温润的面颊如同暖玉。他轻轻一笑,若有所思地道,
“他若看见那房子隔壁是哪家,就更不会还钱了。”
“哪家?”月罂眨了眨眼,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那店有问题,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答,索性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反正一会儿就到了,也不着急。
他如同点墨的黑眸望着窗边娇俏的背影,薄唇轻抿,神色有些落寞。
没过多久,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月罂扶着他的手从车上往下一跳,稳稳地落了地,抬眼向那空房子望去,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这房子也大了些!
只见二层的小楼空落落地伫立在繁华街道的一旁,门窗全部敞开,里面像是刚刷过漆,正在晾晒。透过窗户向里面望去,空旷宽阔,用来做服装店甚至都有些浪费。房屋的每层都有人忙忙碌碌,做着不同的整修工作。
她扭脸向小楼两旁的店铺望去,一面是家酒楼,正值晌午,吃饭的人很多,进进出出得好不热闹。再往小楼的另一侧看去,她不由得呃了一声,旁边居然是暗香楼!
第九十六章 多晚都要回家
暗香楼平日都是傍晚才会热闹,此时门外略显冷清,与另一侧的酒楼气氛相差甚远。月罂向两旁又看了看,一个奢华高贵,一个清雅不俗,中间夹着个空荡荡的二层小楼,倒是十分惹眼。
月罂提步进了屋子,大厅里采光不错,十分亮堂。里面的人见到她没什么反应,想必是都是从外面请来的人,她倒是觉得这样十分舒服。平日里那些丫鬟侍卫的只要见了她就行礼,公主长公主短的叫得她实在别扭,后来索性告知所有人,见到她一概不许行礼,这才过得自在了些。
伙计们一见慕离随后进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围过来行了礼。慕离与他们闲谈了几句,问了问整修的进展。月罂看他正在忙,也就没去打扰,在屋子里四下看了看,四壁空空实在没什么看头,见一旁有通向二层的木制楼梯,便扶着栏杆想上去瞧瞧。
慕离一面细心地听着伙计们汇报,一面眼角睨着她的行踪,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再溜了出去。见她上了楼,这才转回视线,又吩咐伙计们一些注意的事,随后也跟着她上了二楼。
她本以为这二楼也是空荡荡的,不料却是一间间的小屋子,大概有四五间,房间门都是从里面打开。月罂走进靠楼梯的一间屋子,看样子像是刚刚搬出去家什,地面上还有些印记。
“前一家开的是古玩店,二楼的房间倒是不常用的。不过原本的摆设全搬了出去,待伙计们弄好了之后,会置办些新的。”不知何时他已经跟了上来,站在月罂身后,轻声慢语道。
这房子既然买了下来,就不可能再用原先的东西,如不是为了选这个繁华的地段,他倒是愿意找一片空地为她重新盖一所店铺。
“真浪费……”她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十分高兴。月罂走到窗前,向下面看了看,这位置确实不错,这条街平时也是车水马龙,算上热闹繁华。
“一楼开店,二楼住人正合适。”她合计着以后在二楼挑一间屋子自己住,其他的存储些衣服,再弄个工作间,想想就觉得形式一片大好。正美滋滋地畅想未来呢,忽听他在一旁柔声细语地说道,
“以后不管忙到多晚,公主都回家来住,可好?”
月罂一愣,偏头向他看去,见他漆黑的眼眸沉静淡然,仿佛让人多望几眼便会沉醉其中,她一时竟有些迷惑,忍不住重复着他说的话,
“你说的是……回家?”她好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从养父母离开之后,“家”这个概念在她心里也越来越模糊,每次到了自家门前,见里面灯火通明,都不由得苦笑,开那么多灯有什么用呢?没有一盏灯是为了自己而点亮的……
慕离见她神色凄楚,想必是自己说的哪句话让她想起了伤心事,心底隐隐一动,近前一步,慢慢地将她圈在怀里,下颌抵在她的柔顺的发丝上,声音说不出的轻柔和缓,
“嗯,回家。”
月罂吸了吸鼻子,甜淡的竹香顿时飘进了心底,柔柔地泛起阵阵涟漪。对别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对她来说却极为重要,她这辈子最想的,就是能有一个家……
窗外的阳光洒在两人雪色的衣襟上,淡淡地拢起一层柔光,偶尔有从窗下经过的行人,抬头间看到窗口处两个人相拥而立,不由得都多瞧了几眼。如果只是普通人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两个人实在太过耀眼。虽然离着有些远,又只是一个侧脸,但仅凭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便令普通人望尘莫及。
隔壁暗香楼中,一扇窗户半敞,窗边斜倚着一个身着淡紫色绣云锦服的俊美男子,锦服外罩着一层紫色薄纱,清风拂过,薄纱也随着拂动。男子温柔的眉眼扫过对面小楼中相拥的二人,微微错愕,随后垂下好看的眼眸,转身离开。
慕离偏头向对面的窗口望去,看见的只是慢慢离去的淡紫色身影,薄薄的轻纱拂过,证明着那人刚刚确实站在那里。他眼眸深处漾起些许波澜,只短短一瞬,随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月罂从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她叮嘱慕离一定不要向外宣布自己的身份。一来她不想太过于招摇,用这身份赚钱;二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她从小身子不好,极少出宫,偶尔的出去祭天拜祖也是坐在马车中,厚厚的车帘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因而,除了自己身边的侍卫及丫鬟们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与地位。
慕离自然也这么想,早在她回园子之前便告知了所有人,不得将她的任何行踪向外泄露。好在那园子中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除了一个外人……
“那日安置在园子外的侍卫,公主可还记得?”
月罂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为何提起了这个。那日他只是将无情放进园中,其余的人都留在了园子外面,还记得他说有一座院落,也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自然记得,怎么?”
“捉到了一个人。”他抬起眼眸将她看着,神色略显凝重。
月罂隐隐地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只是她的直觉,轻声询问,
“什么人?”
“公主这些次遭到的‘追杀’,都与他有关联。”他平淡地开口,仿佛谈论的并不是生死之事,而是与她在探讨着诗词歌赋,闲适至极。
月罂呼吸微蹙,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捉到了人,心霎时乱跳了几下,又问,
“你怎么知道与他有关?”
慕离轻轻一笑,面容平淡似水,
“先前在赏月殿中,慕离便发现公主身边似乎有人盯着,那种感觉与气息并不像是普通侍卫。后来一次假意离开,实际上却一直留在附近,在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发烫,神色也越发地不自然。
第九十七章 美人沐浴
慕离那天表面上早早离去,实际上却一直留在她房中。如果那人要暗中监视她,必然会在房屋附近出现。他隐于屏风后的暗处,借着敞开的窗缝向外看着,等着他来。而巧的是,月罂当日偏偏没去隔间暖玉池,而是在浴桶中沐浴,他所藏的地方除了能看到窗外,便只有浴桶……
虽然他一直留心观察外面的情况,可眼前的曼妙身姿却也让他的心乱了几分。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何况她又是自己喜爱的女人,绝不可能视若无睹。
月罂见他神色古怪,面容略显红润,有些着急,拉住他衣袖追问道,
“后来如何?”
慕离假意咳了一声,掩去了面色的尴尬,暂时忽略了刻在脑海深处的那幅“美人沐浴图”,又慢慢说道,
“那日窗外有人影闪过,身手看起来不错。我跟了他一段,见他出了皇宫,进了一家青楼。后来派人暗中守在那里,才得知他常在那家青楼与三公主见面,也就记了下来。公主这几次出宫遭遇刺客,他都不在场,过了许久才悄悄返回。”
月罂慢慢吸了口气,对慕离那日的做法恍然大悟,原来他只是假意安置那些侍卫,目的就是要捉住藏在自己身边的j细。忽然想起了那些侍卫的头领就是无情,心里一沉,急忙又问,
“那无情与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目前尚未发现任何关系。”这也是他将无情与他们隔开的原因,那人虽然性子比较直,脾气也不算好,但对于她来说却没什么危险。虽然这样想,可把他放在园子里闲逛,却感到十分不舒服,见她这么着急的问他,心里的那股火又慢慢烧了起来。
月罂点点头,暂且松了口气,无情跟在自己身边时间也不算短了。虽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她总不希望身边的人是害自己的凶手。正想再说些什么,手腕忽然一紧,整个人被他拉进了怀中,她惊愕地抬眼,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眸,他唇边含着浅笑,如平日一般温和,可眼中却毫无笑意,
“公主这么担心他?”
月罂慢慢地眨了眨眼,回味了一下刚刚说过的话,才知道他说的是无情,微微点了点头回道,
“他是我的侍卫。”
“还有呢?”
她压在他的手臂上,身后支撑着的力量不容小觑,挣了几下却无法动弹半分。面前这男人看似文弱,骨子里的霸道却是不可忽视的。疑惑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
慕离轻抿了唇,凝视她片刻,见她眼里坦坦荡荡,丝毫没有任何遮掩的意味,刚刚窜出的火这才暂且压下,不答反问,
“那么,我呢?公主会担心我吗?”
他俊儒的面庞离她很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面颊,带来恬淡的竹香,声音柔软温和,让她的心慢慢地跳快了些,
“自然……也会。”
“还有呢?公主当我是什么?”同样的问题,却让她没再说出相同的回答。犹犹豫豫地望着他的眼,喉咙中紧了几分。
她清楚自己对他这是什么感觉,可却迟疑地不想表露出半点心思,一来她怕,怕再次被男人伤害,也怕会有那么一天终要分开。她虽然是从纸醉金迷的时代穿越而来,可心心念念的却是一份地久天长的感情,没有任何杂质,晶莹纯粹。在前世她无法寻到,只怪自己没那个运气,所遇非人,可在这个世间,却隐约地体会到了记忆深处的熟悉感,她慢慢地了解了,原来脑海深处残存着的,是儿时的记忆,
“当你是……家人。”
慕离一怔,紧绷的神经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温润的面容柔和了几分。他虽没有问过,却能感觉到她离去的这些年发生了些事情,否则以她儿时的性子,必然不能长成这般,拇指轻抚过她细滑的脸庞,暗叹了口气道,
“既然如此,就不该再对我设防。”见她顺从地点了头,眼里才渐渐地浮出了笑,
“不过,我是公主的夫,并不仅仅是家人。”
“你……不需要顾及这个身份,如果你有喜欢的姑娘,是可以……”她的话还未说完,剩下的话就被他压了下去。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离着约有一寸的眼睛,黑得沉醉,隐约地还带着些许怒气。偏偏唇上还传来他的温度,丝丝痒痒地带着竹香,让她心跳得更是厉害。抿了抿唇,却不小心将他的嘴唇含了起来,像棉絮一般柔软,忽然窘得脸色通红,蓦地一退,却被他按得更紧。
慕离眸色微黯,平日里的淡定安然早飞得无影无踪,眼前只剩下她那双眼,倒映着自己的容颜。
他儿时只把她当成了妹妹看待,疼她宠她,教她练字作诗。直到看着她少了魂魄,整日卧床不起,也仍然觉得是亲人般的疼惜。后来她进了宫,他更是整日思念着,偶尔会打听她的近况,身子是否有好转,最近喜欢吃什么东西,有时也会偷偷地潜进宫中,在暗处看看她。虽然有时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他没来由地心里踏实。
听说她服毒自尽,心像是被人忽然掏空一般,再顾不得什么,飞奔到了皇宫。那时皇宫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根本没人注意他。而他就坐在屋顶上,揭开瓦片,看着棺椁中躺着的少女。
在他终于心灰意冷的一刻,她竟然死里逃生,重新活了过来,那一刻的惊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表达的。接下来的日子,他整晚陪着她,守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蹙眉,看着她练习歪歪扭扭的字。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习惯了守在她身旁,只当她是最亲近的人,可直到那日在屏风后不经意地一瞥,才知道,他的这种感情,是喜欢。
这些年他步步为营,明里暗里操控着许多事,无论是在南月国还是其他国,都免不了接触各种人,自然也有女人。可他一直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心思,唯有看着她时,才会从心底笑出来。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听到她的这句话,心脏被什么东西揉捏着,一阵细碎的疼。
两人唇贴着唇,均没有再动,两双漆黑的眼眸对视着,翻卷着波澜。忽然,车子仿佛压到了什么东西,猛然间一晃,两人一同跌倒在锦被上。她虽然并不觉得疼,但身上强烈的压迫感却让她呼吸不畅,手撑在他的前胸上,再不让他靠近一寸,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这算是什么呢?是……喜欢自己吗?
慕离偏头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回眸间看她如小鹿一般的眼睛闪闪烁烁,低沉了声音问道,
“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究竟是不敢正视感情,还是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月罂小心翼翼地吸着气,生怕哪个动作再惹了他,一时间心里乱成了一团。正想回答,却听到车帘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公子?”
慕离不答,仍凝视着她的眼,等着她的回答,过了片刻,见她仍没有半点表示。轻轻一笑,眼中满是失望之色,慢慢起了身,将有些乱的衣襟整了整,神态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向外问道,
“何事?”
侍卫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回道,
“童公子刚刚回了园子,喝得大醉,正在……”那侍卫想了想,“胡闹”二字终是没敢说出口。慕离揉了揉额头,像是猜到了侍卫没有说出的话,转身刚想出去,衣袖却被攥紧。他回头望去,见月罂已经坐了起来,头微低着,欲言又止。
“公主想说什么?”
“对不起……”
他挑了挑眉,不言,仍等着她的回答。
月罂咬了咬唇,仿佛还带着他唇角的温柔与竹香,漫吸了口气,幽幽地道,
“我只是有些、害怕……”她从回到这世间开始,既害怕拥有,也害怕失去,反反复复的退缩着,只把自己当成个鸵鸟,遇到问题就想把头埋进沙子里。她明知道他们等了自己十几年,也为自己付出了许许多多,可心里仍是害怕。怕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感情都会淡化,怕是自己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慕离抬起她略显红润的小脸,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她此时认错的样子与儿时一般无二,轻声道,
“害怕就说出来,何必忍着?否则会让我越来越看不到你原本的样子。”她那时很小,却很单纯,有时做了错事,只一个眼神便让他们猜透了她的心思。可现在,她却总是遮遮掩掩,仿佛故意修一座围墙,自己不出来,他们也无法进去。
他见她眼圈泛红,也不想逼她太紧,换了个话题问,“今日我说的那件事,公主还未回答。”
“什么事?”
“以后不管忙到多晚,都要回家住,可好?”他见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心中堵着的一口气才慢慢散开,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
“要知道,有你在,这园子才像是个家。”说完,向她伸出了手,示意她虽自己下车。
月罂将手放在他宽阔温暖的手心上,心中也随着温暖起来,有自己,才算是家么?他这人一向平淡温和,今日这么做除了心里所想,有一部分也是对自己的一个提示,若是连这几个人都信不过,那世间还有哪个人能相信呢。自己在前世虽然无依无靠,可在这世间,却有这么多人关心着,这样,总该知足了……。
第九十八章 受委屈了?
两人下了马车,潼儿已经在外面候着,看样子像是等了他们许久,一见他们回来,忙三步两步跑了过来,行了礼之后跟在慕离身旁,轻声道,
“公子,童公子醉了。”
慕离轻点了点头,若有若无地瞟了眼月罂,见她跟在他一旁,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抿唇一笑,拉过她的小手将她拖着往前走了几步,
“他现在在何处?”
“在西南角的竹林里。”潼儿想到刚刚去那里时看到的景象,不由得暗自咧了咧嘴。
慕离不再问什么,与她一同进了园子,走到分叉路口时才问,
“一起去吗?”
“不了,天色也不早了,想早点回去歇着。”她想到刚刚在车上的一幕,顿时觉得脸色发烫,好在天色已晚,彼此离着虽近,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慕离也没再勉强,早晚也是要见的,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吩咐丫鬟先将她送回院落,却听她低低的询问,
“刚刚你说的那人,现在怎么样了?”她索性不去问他如何捉到的那人,想必也有他自己的方法。还记得花寻那时说把人跟丢了,此时想想,他们两人跟踪的,怕是一个人了。
“在附近的地牢里,但还未得到任何消息。”
月罂略有些心惊,想不到身边居然一直藏了个那么危险的人物,同时又有些担忧,那人虽已经被捉到了,但不知道他是否还有什么同伙。从那日在藏书阁看到的事推测,那个男人必然与三公主关系紧密,可她联系起宫中最近发生的事,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起来这男人是个突破口,他的身上也许藏了许多秘密。
慕离轻抚过她紧蹙的眉头,声音柔和低婉,
“这些事,不需要公主再费心思。”
月罂微愣,抬眼向他看去,见他眸色冷静安然,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两人分开之后,月罂走了几步转回头,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身材颀长,衣摆纷飞,行走得极其缓慢优雅,终于慢慢透了口气。他虽然从未问过任何问题,对自己也总是极尽的温柔,可却又将她的心思猜得这么透,仿佛毫不留情地剖析着自己的心,也许这才是她一直想与他亲近而又有些惧怕他的缘由。
花月轩中屋门半敞,从里面透出橘色的灯光,将石子小路照得异常明亮。月罂让身旁提着灯笼的丫鬟先回去,自己径直进了院子。
她刚走到门口,眼角瞥见一旁连廊上坐着一个人,心里猛地一跳。四下望了望,见院落中偶有侍从经过,也就略微放心,向那人的方向走近了些,忽然一愣。
只见花寻坐在连廊的石凳上,斜靠着身后的红漆木柱,仿佛睡着了一样。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俯下身子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庞,凝神看了看。视线又移到他敞开的领口上,里面的肌肤白皙如脂,细滑如瓷,不由得暗自一叹。
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轻声唤道,
“花寻。”
他慢慢地睁开眼,一脸迷茫地向她望去,缓缓地眨了眨,待看清了面前来人之后,唇角轻勾,露出一抹慵懒的笑容,
“回来了?”声音透着疲累与低哑,仍靠着身后廊柱,仰头望着她,好看的眉眼带着浅笑。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去屋里坐着?”她拢上他敞开的丝袍,手指触到他冰冷的身子,微微蹙了蹙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