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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竹密语第2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人远去的颀长身影,懊恼不已。

    童昕压低了声音在他身后问道,

    “你今日不该留在这吗?”他虽然对感情上的事一窍不通,可这最简单的道理却是懂的。这店中还这么热闹,以慕离和月罂的关系,他这一走算什么事?

    慕离略偏过头睨了他一眼,轻声慢语道,

    “再啰嗦,我可不去了。”

    童昕一听这话,忙跟上几步,好言好语地笑道,

    “我不说了还不行?你好不容易应了一回,可别不去了。”在他的印象中,慕离很少饮酒,除非特别的时候,否则滴酒不沾。像今日这样主动要求与自己一同去,自然极其少见。

    慕离抿唇浅笑,淡然的面容上却透着几分无奈。推开房门,橙色的夕阳洒在他温润的脸庞上,使得五官线条越发地柔和,远远望去,如同冬日的暖阳一般,散发出澄澈而温暖的光芒。

    他们刚离开伊人坊,二楼的客房门前传来月罂几人的对话。

    南宫魅影微愣,觉得她的话听起来十分不对味,心中暗笑,原来你也有了在意的事。正想转身离开,却听见花寻在身后低唤了一声,

    “等等。”

    月罂忙往前走了几步,隔在两人中间,对花寻飞快地说道,

    “她刚说了,你要的酬劳她会付,好了,话我已经传到了。”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南宫魅影说的。

    花寻见她眉头紧皱,乌黑的大眼中滚动着怒气,像是只随时准备咬人的小豹子,蓦地一笑。伸手捏着她气鼓鼓的脸颊,斜飞的眼线媚态横生,俯在她耳边低笑道,

    “吃醋了?”

    她见花寻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恨得牙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极低,

    “吃你个大头鬼!”吃醋?吃就吃吧,那又如何?她只知道自己心里很不舒服,很不希望看到那两人在一起,尤其不喜欢看到南宫魅影对他媚眼乱飞!她前世虽然有过男朋友,可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不过她也清楚,若是两人没什么感情,哪有醋可吃?

    花寻轻呵了一声,也不揭穿她,而是慢慢踱到楼梯前,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纸包抛给了南宫魅影。细眉微扬,斜飞入鬓,轻声道,

    “别忘了你答应付的东西。”

    南宫魅影心底一惊,连忙接住纸包,匆匆地瞟了一眼后,又紧紧地攥在手中。脸上慢慢漾开一丝笑意,却是少有的自然,即便是对她恼火的月罂也不得不承认,南宫魅影的确算是个美人。

    南宫魅影也不多留,将纸包揣在怀中,对两人微微颔首,便领着随行的丫鬟一同离开。

    婉儿见她出了房门,这才呼了口气。走到月罂身旁,将一个制作极其精美的卡片递给了她。月罂接过来,疑惑地看了看,见上面的字迹清新柔和,是一封请柬。

    “公主,隔壁暗香楼的小厮送来这封请柬,说是为了恭贺伊人坊开业,他们东家准备为您亲自送上曲子。”

    “他想恭贺为什么不来店里?”月罂翻来覆去地看着请柬,除了邀请的那些客套话,别的一概没有。虽然两家店是邻居,可她并没有去过那里,更谈不上认识暗香楼的东家。唯一熟悉的,也只是每天传来的琴声罢了。

    说起琴声,她倒是十分欣赏的,自从那日自己随意弹了一首曲子,才发现原来在这世间,自己是会弹琴的。因而,这些日子听见隔壁传来的琴声,总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小厮说,他们东家喜静,说是今日咱们这里刚开业,店中肯定很吵,所以才……”婉儿偷瞄了眼花寻,看到他渐渐挑高的眉梢,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自己可是硬着头皮带过来的,要不是那小厮在店中已经等了多时,自己怎么也不会当着花寻的面把请柬送来。

    月罂本想拒绝,她根本不认得那东家,领了对方的心意便好。可忽然想到了自己曾在暗香楼中过了一夜,还记得婉儿念叨过有关那东家的事,只是当时心思不在上面,也没细听。听见婉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疑惑地望去,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郁郁寡欢的花寻,暗中起了捉弄之心。

    将请柬啪地一合,拍到婉儿手中,挑眉说道,

    “好,去看看。”说完故意冲花寻扬了扬眉,那样子仿佛在说:“谁让你刚才跟她眉来眼去,现在我就去会会那俊俏小东家,气死你!”

    于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邪恶……

    (谢谢红枝的长评与支持~~无限感动啊~~~ap;ap;gt;_ap;ap;lt;)。

    第127章 又见水寒

    其实她接受请柬的目的并不是简单地气气花寻,真正的理由是想知道那弹琴的人究竟是谁。从她第一次听到琴声开始,就觉得那旋律仿佛一直萦绕在心头一样,总是那么熟悉,让人听后心中泛起阵阵悲凉。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花寻只是垂眸一笑,卷翘的睫毛轻轻动了动,随后笑吟吟地将她望着,让她早去早回。月罂歪着头看了他一阵,觉得他并不像是随口说说,心中更是疑惑,这哪是他先前的样子?

    慢慢地下了楼,又忍不住回头望去,他竟然仍是那副模样,更觉得奇怪。索性由着他去,谁知道这个混世魔王究竟藏了什么心思,不过他无论怎样做,自己终究是打心眼儿里信他的。

    月罂带着婉儿来到暗香楼门前,听到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此时正值傍晚,这个时候暗香楼中的客人常常极少,而且多数都是常客,总是在更晚些时才会陆陆续续地来客人。

    她推门而入,却见大厅中空空荡荡,只有简单摆放的几张桌椅,整个大厅空无一人。四下望了望,那个圆台仍坐落于大厅的一角,轻纱挂在圆台外面,门外涌进来的风吹得上面起了涟漪,一漾一漾地如紫色的波纹一般艳丽。

    似乎是听到门外的响动,由里面款款地走出来一位女子,一袭绣有牡丹的艳粉色长裙,肩头披着雪色毛领,细腻如瓷的脖颈上,一张成熟妩媚的脸庞挂着几分柔和浅笑。这人正是那天赏花会上见到的蝶香。

    她向月罂走近了些,垂云髻上斜插着的百花金步摇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端庄而又高贵。她到了离月罂几步远的地方慢慢停下,缓缓地福了福,声音仍如先前一般圆润悦耳,

    “蝶香替我家公子恭贺贝姑娘的服装店开业。”

    月罂呃了一声,听别人称呼自己“贝姑娘”终究有些不习惯,对她颔首还了个礼,轻声道,

    “有劳蝶香姑娘带我谢过你家公子了。”

    蝶香轻轻笑笑,示意月罂随她进去,自己则走在她的身旁带路,举止优雅而又谦逊,令人心生好感。月罂四下听了听,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她虽然没有耳听八方的能力,不过第六感还是稍稍敏锐一些的。

    随着蝶香走进了一间屋子前面,月罂正想推门而进,却听见她对身后的婉儿说,

    “婉儿姑娘随我去隔壁坐坐可好?蝶香正想做些衣裳,想听你介绍介绍你们店中的样式。”

    婉儿犹豫地望着月罂,她并不想离开。月罂不知蝶香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掉以轻心,对蝶香温和地一笑道,

    “姑娘如果想要做衣裳,不如稍后随我一同去店中看看,婉儿只懂些皮毛而已,恐怕会怠慢了姑娘。”虽然她从二十一世纪而来,对陌生男女说说话也没什么反感,但此时却不能不让她多留个心眼。

    自己的安全倒不需要顾及,既然那么多人看着自己进来的,想必里面的人也不敢对自己如何。可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此时此刻实在有些不妥。

    蝶香极其聪慧,马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应了一声,为她们开了房门。

    房屋分里外两间,月罂只大概扫了一眼,便发现这里的家什摆设得极其考究。那日自己住过的客房也是一样,可以想象这里的东家必然是个有钱的主,而且还相当有品位。

    外屋的桌上燃着安神的香料,香气清淡而不浓郁,让人心情很快便得以平静。蝶香引着月罂在外间坐下,又为她奉上热茶。这才撩开里外间隔着的暖帘,走了进去。

    月罂将茶放在桌上,一来不渴,二来也时刻提醒自己多留个心眼,自从那日不经意地被人迷昏了以后,她做事也小心了许多。

    没过多久,暖帘揭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修长飘逸的身影。那淡紫色的华贵锦服刚一出现,便衬得整个房间更加艳丽明亮。男子头戴着帷帽,垂在帽檐四周的紫纱垂至胸前,遮住了他的面容。薄纱虽然有些透明,但却只能见得个轮廓,不过仅一个轮廓,就觉得精致之极,使人越发地浮想联翩。

    月罂站起身,对他颔首浅笑道,

    “小女子先谢过公子的好意了。”

    看男子的动作,是向她点了点头,接着他不急不缓地走到矮几前,跪坐下来。几上摆放着一架桐木古琴,质地细密,色泽虽暗沉却漆得极为精细,看上去价值不菲。他轻撩开明艳的衣袖,露出里面白皙细腻的肌肤,手臂一起一落,腕上的一点朱砂如绽放的红梅,在高洁的冰雪间点缀。

    轻勾慢挑间,一串悠远绵长的曲子如水般缓缓地流淌出来,这声音是月罂极熟悉的。她微微一怔,眼中顿时翻卷着波澜,原来这些日子听到的曲子,都是他弹奏的。本想着稍后问他这问题,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她轻阖上眼眸,静静地聆听着这如梦如幻的曼妙之音,感叹着他纯熟高超的琴技以及细腻沉稳的情感。前世常听人说,一种可以跨越种族,让沟通毫无障碍的,便是音乐。现在想想一点也不假,两个几乎陌生的人,却因为这样美妙的音乐拉近了距离。

    琴声婉转低沉,如泣如诉,不仅让月罂听了沉醉其中,连一旁的婉儿和蝶香也露出艳羡的目光。蝶香虽然常听到他弹琴,可却是从没进来过的,眼前那浅淡的紫色看起来那么静谧而又安详,极容易让人感到舒服惬意。他一举一动皆是优雅至极,仿佛自动屏蔽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在这里既没有人潮的喧闹,也没有尘世的纷扰,静谧得只剩下空灵悠扬的琴声。

    直到最后一个音缓缓地消失在空气中,几个人才轻轻地呼了口气。那曲子实在太过于美妙,美得令人屏息凝神,生怕发出任何响声破坏了整个曲子的美感。

    优雅男子仍坐在那里,略垂着头,隔着薄纱仍看不清面容。过了许久,月罂轻咳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打破有些怪异的气氛,却见他轻轻抬起头,向月罂这面看了看,随后转头望向蝶香。

    蝶香心领神会,走近几步到了月罂面前,福了福身子道,

    “贝姑娘,我家公子今日还有件事情要与您商量。”。

    第128章 谈笔生意

    “说来听听。”月罂扫了眼矮几后望着自己的紫衣男子,点了点头。

    不过那男子并没发话,说话的人仍是蝶香,

    “听说贝姑娘店中的服饰全部是您自己设计的图样,包括店中伙计们的穿着,我们公子想请您也为暗香楼设计一套衣裳,可好?”

    蝶香见她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忙又浅笑了笑,解释道,

    “暗香楼在整个城镇也算得上数一数二,自然也想独特一些。我家公子只是希望能与别处不同,想要买下图样,希望贝姑娘日后不要再卖出同一款式。不过您放心,我们的出价绝不会太低。”

    月罂来时还对他心存疑惑,究竟为何要将自己请到这里,此时却明白了许多,原来是与自己谈生意的,也就更放了心。一提到有钱可赚,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不过面上依旧保持着平淡。脑海中迅速地合计着她说的话,其实也就是想给自己店里的伙计弄身员工装,还要特殊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

    买卖主动上了门,哪有不做的道理,假意沉吟了片刻,问道,

    “不知公子能出多少银两?”虽然心里高兴得不行,可还是装出一副精通行情的样子,免得太过兴奋而失了风度。她在前世可不算白白呆了那么些年,虽然谈不上“老j巨猾”,一点点“小j”还是有的。

    “一百两黄金,如何?”蝶香笑盈盈地看着月罂,轻声回答。

    一百两??这个数量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东家也太有钱了吧!自己原来的图样一幅才卖二十两银子,虽然现在画图水平提升了一点,不过最多也就值五十两。这男人一出手就是黄金百两,实在不清楚他是真的大款,还是傻蛋。

    “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具体要求?”月罂转过头又看着那男子,心想着既然肯花大价钱要做衣裳,必然有无数的要求。不过他仍未发一言,回答的人仍是蝶香,

    “只要是姑娘亲自画的图样就好,我家公子并没有其他要求。”她说完向紫衣男子看去,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月罂嘴角微抽,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想不到自己居然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这个生意接了以后,就能赚到一百两,马上就可以还钱了。她心里高兴,眼中也挂满笑意,轻声应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女子回去便着手办此事。”

    蝶香转身去一旁的桌案上端起了一个托盘,走到月罂面前揭开上面的红色绸缎,里面是摆放整齐的一个个金元宝,灿烂耀眼,仿佛与她一样,乐得眉开眼笑。

    “这是五十两定金,等衣服到了之后,会付给姑娘另一半酬劳。”

    婉儿忙上前接了过去。

    “另外,做衣裳的布料明日会送到贝姑娘的店铺。”

    月罂越来越确定了刚刚的想法,这男人,真是个有钱的大爷!!居然连布料都直接准备好了,看来还是要做技术工,真没想到自己随便画的那两笔,居然能值这么多钱,此时竟有些飘飘然了。

    前前后后紫衣男子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视线一直停留在月罂身上,她虽然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到薄纱背后的目光,按理说被人盯着总会觉得不舒服,不知为什么,她却丝毫不觉得讨厌。

    月罂又与蝶香谈了谈服装的具体事宜,最后一同定了个交货的日期,其间一直都是蝶香代那男子说话,无论月罂问什么,他都是一言不发。月罂有些郁结,这人的架子未免太大了些吧,后来索性直接问蝶香,也不再理他。

    谈妥了之后,月罂便找了个理由向两人告辞,可刚刚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今日来的目的,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对紫衣男子问道,

    “小女子有一事想请教,不知公子可否赐教?”

    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公子弹奏的曲子,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教?”若得知了弹奏的人,就会清楚那人与自己的关联。

    紫衣男子依旧无言,只是略低了头,手指轻勾了一下琴弦,随后便传来极低沉的响声,闷闷得让人心头一沉。

    月罂等了片刻,见他只是凝视着琴弦,也不说话。便猜到了他可能并不想提这事,于是对他又是轻轻笑了笑,说道,

    “是小女子唐突了,还望公子见谅。”心想着暂时还是别惹了这个大财主,否则刚到手的黄金就会不翼而飞了。

    紫衣男子摇了摇头,却一直也没再抬起头,只是用指尖轻拂过琴弦,偶尔发出一声或低沉或清脆的声响。

    月罂抿了抿唇,最后随蝶香出了房间。

    她们刚一出来,婉儿马上闷闷不乐地嘀咕,

    “真是太瞧不起人了,哪有人家问话一句都不回答的道理?既然请人家来,还一直带着面纱,也太没有诚意了!”

    “婉儿。”月罂出言止了她的话,虽然她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恼,可这话当着蝶香的面说出却有些不妥。

    出乎意料的是,蝶香一脸茫然地看向两人,轻声问道,

    “贝姑娘难道不了解我家公子的情况吗?”

    月罂一愣,了解?她哪有那个闲工夫去了解,即便他在这个镇上算得上知名人物,但对她来说,在得知他是弹琴人之前也只当是个邻居罢了,于是摇了摇头。

    蝶香苦笑了笑,言语中透着无边的酸楚,

    “我家公子……是不会说话的……”

    两人脚步一顿,惊诧地望向蝶香,却见她神色间无比的落寞。月罂心中一沉,原来他是不会说话的……虽然与他接触并不多,可偶然间听到这事,竟有些难过。婉儿也是暗自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悔刚刚说的那些。

    蝶香引着她们二人到了门前,对月罂又福了福,

    “贝姑娘慢走。”

    月罂还了个礼,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带着婉儿出了暗香楼。

    两人刚走不久,屋中的紫衣男子轻轻地摘掉了帷帽。轻纱拂过,露出了一张飘然若尘的俊秀面容。浓密的眉仿若刀裁,耳鬓的墨发也极为齐整,面如凝脂,色如桃花。挺立的鼻梁下,粉唇轻抿,饱满而又透着荧光。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洒在琴面上,反射着淡淡的光华。他整个人好像融在夕阳之中,紫衣艳丽,眉目清朗,仿若一副静默的山水画,温柔且又多情。

    第129章 慕离醉酒

    月罂回到伊人坊的时候,里面的客人大部分已经满载而归,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仍在挑选着喜爱的衣裳。

    管事见她回来了,满面红光地走了过来,对她俯身行了礼。月罂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这样,笑问道,

    “衣服卖得怎样?”

    “刚刚展示过的衣裳,有七成全部卖完,其他未展示的,也卖出一些。”

    月罂眼里笑意满满,自己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而且成绩也比预料中的高了许多。不过她也深知,要不是先前与蒋大娘商量着数次修改图样,仅凭自己的能力肯定也不会卖得这么好。向一旁候着的夏蝉点了点头,对方心领神会地取出一个钱袋子交给她。

    月罂将钱袋子塞到管事手里,笑说道,

    “今日劳烦您了,这点银子算作我的一点心意。”

    管事哪敢要她的钱,连忙拒绝,却被月罂又挡了回来,没办法只能收下,连声道谢。

    她心情大好地在屋中转了转,又听管事介绍着各种衣裳还剩下多少,哪件需要再补充些。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自言自语,

    “好像店中应该雇佣一个管事。”

    她先前只是雇了一个账房,后来又添加了些伙计,本想着自己管店中的生意就好。可一旦开始为暗香楼设计图样,店中便会无人打理,自己也没有分身术。

    那管事听完略想了想,问道,

    “姑娘心中可有了人选?”此时屋中还有客人,他只能称月罂为姑娘,不过她却觉得这称呼比公主顺耳多了。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管事自然不同于伙计,随便找几个就行,自己对这里的人和事只是一知半解,找个省心又放心的人管着店铺自然不是件容易事。

    “我推荐一人,可好?”身后忽然想起了温润如玉的声音,月罂手中仍摆弄着面前的衣裳,故意叹了口气说,

    “看来我欠你的要越来越多了。”

    身后又传来低笑声,随后一身雪衣的慕离走到一侧,对她偏头一笑。一刹那,她竟想到了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而那笑容抵得过万千盛放的梨花,让她的心强烈跳动了几下。

    慕离平日里脸上虽然常挂着笑容,温和的、淡然的、干净的、舒展的,可那些笑容都仿佛与人隔着一层纱,缥缈而又遥远,让人捉摸不透又不敢太过于亲近。仿佛那笑容仅仅是他维系与人关系的一个面具,笑容极美却又极不真实。

    可此时却是不同,他本就狭长的眼眸仿佛多了一抹醉意,眼尾向上挑起,浓墨般的眸子像是沾染了水汽,平日的沉静此时竟然变得有些撩人。淡粉色的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光泽而又晶莹。

    月罂从未见过他这带了三分魅惑的模样,不由得喉间一阵干涩。平日里温润儒雅的男人忽然转了性子,变得这么迷惑人心,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既惊艳又疑惑,于是,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

    “你被花寻附身了?”

    对方听完微微一怔,随后唇角的笑意更深,俯下身子贴近她,眼里甚至多了一分迷离,轻声反问,

    “你喜欢?”声音低哑磁糯,暖暖的风吹过耳际,让她耳垂忽然变得通红。四下望了望,那管事早已经离开,店中的人也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他们此时的位置又在一处角落,并没有太多人注意,这才缓了口气。

    随着他的贴近,一股浅淡的竹香飘了过来,月罂吸了吸鼻子,这香味实在好闻。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拉住他的衣领凑近了些嗅了嗅,心中忽然明了,

    “你喝酒了?”

    慕离轻嗯了一声,唇贴着她的颈侧轻轻擦过,少女的幽香袭来,让他身上一阵燥热。他平日很少饮酒,酒量又不是很好,最近心中一直烦闷,索性与童昕喝了一坛。童昕倒是没什么,喝完酒反而神清气爽地回了园子。他就不行了,觉得脑袋里乱成了一团,走路都没有平日那么平稳。心中的理智似乎在感叹:喝酒真是误事……

    月罂缩了缩脖子,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他喝完酒后的样子实在好看,比平时那淡漠清冷的模样不知可亲多少。

    “你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说完拨开他就要喊人。

    慕离忽然捂住了她的嘴,一手撑在她耳旁的衣架上,歪着头笑睨着她的眼,低哑着声音道,

    “随我一同回去。”说完放开了手,视线划到她饱满温润的唇上,眼眸微黯,若不是此时人多,倒真想再尝尝她的味道。

    那日他故意转过头让她“咬”到自己,无非是使了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知道月罂心中对自己有些抵触,甚至有些惧怕,只能采取这个方法,一点点地攻占着她的心。可他这些日子,见她与花寻的关系日渐亲密,觉得极为懊恼,又无法说出什么,毕竟,花寻是她的正夫,也是肯为她出生入死的男人……

    月罂向二楼的方向望去,还未说什么,就听见他又在耳边低声呢喃,

    “我让聪儿来了,他有人照顾……”说完竟然含了她的耳垂,轻轻吮了又吮。

    她向他推去,却好似推到了一堵墙上,这人看似单薄,却想不到这么强势。远处已经有人向他们这面望着,月罂又羞又恼,忙压低了声音说,

    “我回,我回,有人看着呢!”

    耳边传来低笑声,他不怀好意地贴近她的脸颊,隔着一指远的距离流连不去。夹杂着竹香与酒香的暖风吹拂着她的面颊,丝丝痒痒,像是在她心底挠着,脸顿时烧得通红。

    “那没人看着时,就行了吗?”

    月罂嘴角抽动,暗自骂道,喝醉酒的人还有如此好的逻辑,又让他钻了空子。不过也不想在此时与他计较,扯了他的衣袖就往外走。

    她昨晚就在这里过夜,衣裳都没换,虽说店中衣裳很多,可以随意拿件穿上。但她本来就有点小小的洁癖,这店铺中什么家什都有,就是没有浴桶,看来今日还真得先回园子了。下意识地睨了眼踉踉跄跄跟随着的慕离,心中却犯了合计,这店中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置备的,以他那么细腻的心思,怎能忽略了浴桶?莫不是故意让自己每日都回园子不成?

    慕离感觉到她一直斜眼看着自己,偏过头对她又是慵懒地一笑,让他本就温和的面庞更多了几分亲切。月罂忙收回视线,干咳了一声,暗自嘀咕:本来长得就够好看了,偏偏又这副勾人的模样!为此,她不无得意地感叹道,还好自己不算个狼女,否则非吃了他不可!

    (某人醉酒后很勾人呐)。

    第130章 慕离的吻

    月罂将他扶上马车,自己又转身回了屋子,走到二楼的房间门口。正巧聪儿从里面出来,向她轻声道,

    “公子刚刚服下汤药,已经睡下了。”

    月罂点了点头,顺着还未关上的门向里望了望,见他果然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聪儿几句,让他好生看着花寻。他伤口还未愈合,经不起车马颠簸,虽然他先前执意要回园中去住,她却不允。聪儿点头应下,又将她送出了店铺。

    等月罂爬上马车时,发现车中那个“酒鬼”正手撑着头,半卧在锦被之中。墨黑的发丝铺在雪色的衣襟上,对比鲜明,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精致深邃。慕离本来阖着眼眸,听见车中的响动,慢慢睁开了狭长的眼,眼中波光潋滟,黑到极致。

    月罂轻咳了一声,坐在了车门附近。也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怕车太过于颠簸让他难受,又揭开车帘吩咐车夫慢些走。车缓缓地前进,她本想靠在车壁上休息,手腕却忽然一紧,被他拽了过去。

    她惊呼了一声,还未站稳就被他拉了下来,扑倒在他的身上,身子一旋又被他压在了身下,随后温暖的唇也压在唇上,淡淡的酒香顷刻间涌入鼻息。他目光迷离却又透着极致的性感,沿着她的唇线轻轻扫过,吮吮停停。

    月罂使劲推着他,躲着他的唇,却不得动弹。她苦恼地瞪着面前那双眼,幽暗而又深邃,仿佛随时都可能将她吸入其中。她压低了声音喊道,

    “你疯了吗?”

    “我倒是真想疯一次……”他偏过头,在她颈侧轻轻舔咬,声音透着低哑。

    月罂一哆嗦,心怦怦地跳开了,脖间传来异样的感觉让她霎时间明了,吓得她使足了劲去推他,真后悔跟他坐同一辆车回去。

    可即便她用再大的力气,仍不能将他推开一寸。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锁骨间,温柔地啃噬,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吻痕。伸手握在她纤弱的腰上,轻轻重重地揉捏着。她挣扎了半晌,感觉到他宽阔有力的手掌沿着腰身一路向上,心里忽然凉了半截,飞快地按住他的手,语气中竟是从未有过的软弱,

    “慕离,你清醒些……”

    “我很清醒……”他手中动作一停,又吻向她的唇,霸道地探进她的口中,毫无技巧地搅着她,肆意地掠夺她唇齿间的每一处柔软。心中化开一片苦涩,身虽然醉着,可心却醒着,想要借酒消愁,可酒后愁却更多。

    她在他身下不住地乱动,偶尔间擦过他腿间的敏感,他忍不住轻吟了一声,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放开她的唇,低喘了一声道,

    “再动,我可真忍不了了。”

    她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吓得霎时间僵住了身子,一动不敢动地瞪着车顶。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惹得他火起。

    车中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呼呼而过的风声和车轮压过地面的轻响。

    他在她肩窝里深深浅浅的喘息着,听声音在强压着渴望。过了许久,他才将她放开了些,视线回转,落在她翻卷着波澜的眼睛上,轻碰了碰她的眼角。

    月罂小心地转过脸,看着面前疲惫的面容,以及强压着欲火的幽深眼眸,忽然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恐惧。她虽然有时会气他、捉弄他,可一旦他认真起来,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不容忽视的。

    她一时间怔怔的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眼中充满了退缩与畏惧。慕离微愣,这不是他想看见的眼神,心底隐隐一疼,贴在她耳畔,声音极低,听起来近似在祈求,

    “别怕我……”

    她见他逐渐平静了下来,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慢慢呼出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纠结与不安。她知道从一开始,两人的关系就极为亲密,像知己又像是亲人,他偶尔的“戏弄”也被她扭曲地理解为只是为了示意友好,可他今日的行为,让她再不能找个理由随便敷衍过去,再当一次“鸵鸟”。

    自己没办法接受他。如果她孑然一身,他也喜欢她,相信两人一定会在一起。可她还有花寻,那个守了她十五年,为她放弃了一国江山的男人,她如何能将心再分给他一半?这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既然再无法骗自己,不如索性挑明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样以后也不需要再为此纠结……想到这,她竟觉得心像被什么攥紧,有些难受,又有些疼,不敢再看他幽黯的眼睛,转过头轻声道,

    “慕离,我想和你谈谈。”

    “我不想。”他压下腹间邪火,偏开头看着一面的锦被,纤长浓密的睫毛轻垂下来,掩住落寞的目光。

    “我和你是不……”

    “我不想听。”他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涌出丝丝怒火,胸膛略微起伏,生生忍下将她占有的冲动。他可以强迫她,甚至可以威逼利诱让她屈服,但他不想,那样没有心没有感情的爱,他不屑一顾。

    他曾强迫自己不来见她,甚至连日来一直忙忙碌碌,让自己没有空闲的时间想她。可今日见到她时,所有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一切压抑的情感霎时间疯狂地滋长,甚至强过先前。

    他面色仍有些红润,可头脑中却冷静了许多,苦涩地笑了笑。他不会让她将那些话说出口,否则以他的骄傲,他们之间再难继续。轻叹了口气躺在她身侧,将她圈在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月罂想要起身却被他又按了回去,他声音透着疲惫与无奈,

    “陪我躺会儿。”说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手臂又紧了紧,不容她动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会再迫你。”

    彼此之间搂搂抱抱虽然不是第一次,可这次却极不寻常。可能是刚刚发生的事,也可能是她仍无法正视内心。月罂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与轻声软语,心里却做着另一番打算。

    两人静静地躺着,他再没说任何话,呼吸轻缓悠长,也不知是不是睡了。过了会儿,她幽幽地说道,

    “我今日得了笔生意,做成衣裳之后便可以把钱还给你。”

    他仍沉默不语。就在她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头顶响起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不要你还。”

    她有些诧异,迷惑地抬头望去,却看到他轻合着眼眸,眉间微微蹙起。

    “这样你就能永远欠着我,永远。”他薄唇轻轻颤了颤,最后慢慢抿起,面上闪过一抹悲痛,只短短一瞬,随后又慢慢化开。若不是她一直盯着他的脸,一定看不到其中微妙的变化。

    心中翻卷着浪花,永远……世间真的有什么是永远的吗?。

    第131章 还是忘了吧……

    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车中的两个人仍静静地躺着,谁也没动。这样过了许久,月罂以为他睡着了,慢慢抬起头,却是一愣。只见他平静地看着车中一处,黑色如漆的眼眸深不见底,透着诱人的光泽。

    动了动身子,他却没再拦着她,放开了手。月罂整了整衣襟,揭开车帘跳了下去,站在车下,回过头看着已经合上的车帘,怔怔地出神。直到耳边响起少年的询问声,这才晃过神来,

    “公主?”

    月罂回头看去,却是潼儿。对他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扫了眼仍然纹丝不动的马车,低声吩咐道,

    “慕离有些醉了,你为他煮些解酒茶吧。”说完提步进了园子,再没有回头观望。

    她心中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压不下去又拿不出来,使劲吸了口气才让呼吸畅通。她知道自己对他存了什么心思,若是在先前了解了这些,在得到记忆之前彼此心生好感,也必然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一切缘分都受时间的限制,可能他们的缘分正巧赶在了错误的时间……

    既然没有将来,又何必现在牵牵绊绊,不如远离一些,时间久了,他就会把自己忘了吧,而自己,也会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了吧……本想到了解决方法,可她扯了扯嘴角,却有些笑不出来,无奈地只能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门外的马车仍然寂静地停着,在夜晚萧瑟的风中显得格外清冷。潼儿站在马车的一侧,眉间紧蹙,贴着车窗轻唤了一声,

    “公子。”

    车中无人应答。

    潼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从小就跟着慕离,知道他平日里虽然温和淡然,可内心却一直承受着无穷尽的苦痛。他人前虽然笑着,可背后却少见笑容,自己一直伴在他的左右,从前些日子开始,就发现了他对月罂的心思。潼儿虽然年少,可却知道,一旦动了情的人,无论心思多缜密,也会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而那脆弱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公子,夜深了。”

    许久,里面才传缥缈低哑的回应声,

    “嗯。”

    又过了会儿,车中才有了细微的响动,车帘揭开,一张温润秀儒的面庞在月色之中略显苍白。他狭长的眼中平添了几条血丝,面庞上依旧是往日的淡然,又仿佛多了几分清冷。

    潼儿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又是一叹。

    月罂无精打采地回了花月轩,见到屋中候着的几个丫鬟只是轻点了点头,便独自进了隔间,将自己泡在暖玉池中,慢慢地沉了下去。水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全身,温暖的触感仿佛他温暖的怀抱,脑海中一点点地回忆着他们的过往。

    初次见他,便觉得他飘逸出尘,儒雅似仙,即便是最简单的色彩,也无法掩饰他骨子里的雍容华贵之气。

    他为她温柔地挽发,将雪色的玉簪斜插在她浓密的发丝间,她对镜而笑,镜中的他也含笑地回望着她。

    他手把手地教她写字,又将这世间所有的文字工工整整地抄写下来,装订成册,只因她想练字,却无从下笔。

    他虽然阻止她出宫,却在夜深的时候带她离开殿宇,到“许愿树”上赏月看星,从未间断。

    她失去了踪影,他便寻了她一夜,她仍记得见到他时,那双疲惫的眼眸中忽然涌出了怎样的惊喜。

    他虽然恼她的怀疑,却仍在弥漫着风雪的路上,解开温暖的衣袍,将她圈在怀中,让他的温暖守护着她孤零零的心。

    琴箫合奏,说不出的和谐与亲密,那一瞬间她竟然痴痴地沉溺于音乐之中。她的心声,他懂;她的感情,他知。

    他的每一声温柔浅笑,每一次捉弄调侃,每一次柔声低语,每一个拥抱亲吻,都在她脑海中盘旋,久久地不肯消散。

    月罂在水中沉了许久,又慢慢地浮出了水面。吸了吸鼻子,水滴从脸颊上流下,滴到温热的池中,与池水融在了一起。她低头看着漾着花瓣的池水,对水中的倒影轻轻笑了,有些感情,还是忘了吧,这样对谁都好……

    她披上宽大的浴袍,赤着脚绕着暖玉池慢慢走着,任由脚下的小石子硌着脚,她却丝毫不在意。窗外忽然传来一串箫声,让她步子一顿,怔怔地向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能见到纸窗上的投下的竹影。

    箫声凄然而又忧伤,正是他们曾合奏过的曲子,可当时听起来无比的舒缓曼妙,似乎是人世间最美的声音。可此时……月罂咬了咬唇,低着头看着脚下被打磨得圆润的小石子,实在不能再想。

    她也不知站了多久,而那箫声也一遍遍地响着,不知吹了多少遍。月罂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间转身朝外走去,可刚踏出隔间,箫声戛然而止。她手扶着门框,无奈地又是一笑,早已经在门外候着的婉儿正抱着干净的衣裳,满脸都是忧虑之色,轻唤了声,

    “公主……”她自然看出月罂今晚的不同,又听到那一遍遍柔肠寸断的箫声,也能猜到些什么,只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月罂勉强笑了笑,接过衣裳轻声道,

    “我有些累了,你去睡吧。”

    “可是……”婉儿睨了眼门外,又无奈地叹?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