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第3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帮他,也不知上天会不会发现,自己倒是无所谓,已经将一切看透,可若再给这几个孩子加以惩罚,那也实在太过可怜……
花寻站在望南山顶,回眸看了眼寺院,轻叹了口气,他欠师傅太多太多了,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还得起……往山崖的方向走了几步,放眼望去,此时薄雾已散,远远的见到一片金灿灿的光亮。
那光亮的所在地正是金竹园,数百根金竹在园中看来虽然在像是散落的,可从此处看去,却是拼成了一个秀气的“月”字,这也是月罂名字得来的原因。
花寻又深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一连几天,月罂走到那片林子都进去转了转,每次都是刚出了林子,那两个黑衣侍卫就出现阻止她。凭她编了无数借口都不能进去,硬冲更是不行,刚跑没几步就被两人“提”了回来。
几日下来,那两个侍卫对她这样子倒是见怪不怪了,他们先前这样对她还有些忐忑,可后来发现这个公主实在与想象中的不同。毫无架子不说,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简直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真是伤脑筋。还好慕离先前提醒过他们怎么做,否则一定被她钻了空子。
月罂仰头睨着面前两个木头一般的侍卫,郁闷得紧。任她用了无数法子,贿赂、威胁、恐吓、示弱,都没办法进去一步,实在有些挫败感。不过来了这几次,她并没有再听到过任何声音,也就不再相信自己的那个假设,看来以后不用再来了……
月罂刚回到花月轩,就看见院门处站着一个黑衣身影,正是无情。走到他身旁轻声说道,
“进来说话。”
无情点了点头,随她一同进了屋子。刚到外间屋子,月罂就问,
“打听到了吗?”
“北冥国当年是发生了变动,前任国王在出宫的时候遭遇刺客,当时毙命,王妃与两位皇子也下落不明,好在现任皇帝,也就是当年的御前大将军何启亲自寻找,最后将命悬一线的王妃及一位皇子带回去,可王妃身负重伤,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只剩下一位皇子,尚且年幼,这些年何启一直以皇帝的身份掌管北冥国,他虽然有亲生的儿子,但却立那位皇子为太子,此举深得民心。”
月罂缓缓地吸了口气,联系到自己做的那个梦,忽然觉得这两件事可以重叠起来。但是出入很大,一定有一个是假的。
她做那个梦不久之后,就让无情去查查北冥国的事,不料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听他这意思,这个现任皇帝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她梦中所见的却是个嗜血魔鬼。
“即便是立那个皇子为太子,不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属下还打听到,也有人说现任皇帝是篡位而来,当年刺杀先皇的人正是他派出的,而王妃的死也与他有关……”无情微一沉吟,又说,
“不过这只是少数传言,是真是假属下却不敢断言。”
月罂点了点头,她只是想知道自己为何会频频梦见这些奇怪的事,这才命无情去打探,如此看来,她梦中所见的倒是有几分真实。只是不知道那个孩子此时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你是说其中一个皇子现在是北冥国太子?那另一个皇子可有消息?”
无情摇了摇头,沉声道,
“这么些年未见,怕是已经死了。”
月罂叹了口气,那孩子的模样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真可惜了,小小年纪就那么有骨气,
“公主,属下还得到个消息……”
月罂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最近北冥国边境告急,国中开始动乱,属下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北冥国皇子会与公主联姻,南月国才会出兵援助……”
“联姻?”月罂眉梢高高挑起,她很讨厌这个词,
“联他个大头鬼,我园子里夫君一大堆,他堂堂一国太子,难道来给我当小侍吗?”说完撇了撇嘴,她才不想做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棋子。
无情抿了抿唇,也没再多说什么,向月罂行了个礼之后转身离开。
第179章 百花楼
第179章百花楼
很快就过年了,月罂这几日一直忙着绘制新图样,她想设计一些喜庆的衣裳,特意选了些红颜色的布料。轻抚过那些如红莲一般的烈焰之色,眉间不免有些黯然,花寻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近来情况如何,虽然偶尔会飞鸽传书给她,却也只是寥寥几句,不知道会不会在年前赶回来……
正想着,无情忽然走了进来,他先前与几名侍卫一直在后院的偏房,极少来前面。无情走到她面前,递上一封书信,低声道,
“有人刚让属下转交公主。”
月罂点头收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信上并没有署名,但却封了口,疑惑地问道,
“是谁让你送来的?”
“一个孩子,他说是替别人送的。”
月罂没再问什么,转身上了二楼,到了房间中将信拆开,看到里面只是短短几行字,
“若想知道慕离的底细,今晚戌时百花楼牡丹居见。”
月罂眉头微微蹙起,慕离的底细?她虽然知道慕离深藏不露,心机颇深,却不曾想过他会有什么底细。而且这封信究竟是真是假还不得知,如何能去?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且里面提到的还是自己在意的人,一时间心乱如麻,究竟去还是不去?
那百花楼乃是皇城附近的一家青楼,对方竟然选在那里见面,看起来倒是想乱中取静,越是那种乱糟糟的地方越是密探的好地方。
月罂握紧了那封信,想了又想,忽然有了主意。将那封信连同信封扔进暖炉中,看着火焰一下子将纸吞噬,眼眸也随之明明灭灭。
过了晌午,月罂一身男子打扮,从后门出了伊人坊,她走时只是告诉了婉儿,让她留在店中,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她在房间里作图,切莫让他人打扰。婉儿虽然想一同前去,可月罂却不允,只得作罢。
月罂将发丝高高束起,用二指宽的帛带系好,身着先前曾穿过的精致锦服,腰间系了条宽宽的玉带,上面绣着七彩祥云。她将匕首插在鹿皮靴子的里,准备好一切之后,雇了辆马车去了皇城。
马车还没走出多远,窗帘一荡,从外面跳进来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月罂吓了一跳,等看清人的长相之后才放了心,没好气地问,
“你是贼吗?有门不走非走窗户?”
童昕浓眉一挑,黑润的眼睛闪闪亮亮,邪笑了一声道,
“你不也是有女人衣裳不穿,偏穿男人的?”
月罂白了他一眼,却有些语塞,几日不见,童昕倒是瘦了几分,小麦色的肌肤在湖蓝色锦服的衬托下,更显诱人。
“我雇的马车,下去!”
童昕也不理她,找了个舒服的角落随意往那里一靠,伸长了腿阖上眼睛,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慢悠悠地说,
“我正好要去皇城,顺路,大不了与你分担车钱就是了。”说完从怀中摸出个铜板扔给月罂。
她接住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只有一个铜板!连买草喂马的钱都不够!可面对这软硬不吃的家伙,实在没任何办法,抄起车上的一个枕头向他砸去。可童昕连眼皮都没抬,顺手接过,枕在头下,懒懒地说道,
“我几日未睡了,别闹。”
月罂无语地望天,这怎么回事!!他占了自己的车不说,还嫌自己太闹!郁闷地抬脚就向他踹去,童昕一伸手就将她的脚按住,她却再也动弹不得。
“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人!你下车,自己雇车去!”
“这么小气干嘛?不是顺路吗,哪儿那么多毛病!”童昕手捏着她的小脚,觉得软软的十分有趣,顿时心里一荡,却不知道为何。忽然放开了手,翻了个身面朝着她,深黑的眸子睨了她一眼之后,又慢慢阖上,打了个呵欠说,
“等进了皇城我就下车。”
月罂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可自知打不过他,只能郁闷地挠墙。进了皇城就到地方了,下不下车还有什么差别?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只能暗自劝着自己,
“他只是空气,他只是空气,不要和空气生气……”
童昕一路上都在睡觉,看起来极其疲倦,俊朗的面颊仿佛被冷风削过,棱角分明。浓眉如墨,眼线狭长,此时虽然阖着,却仍能让人联想起那双黑如墨石的眼眸,清澈无杂。
月罂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开视线,这讨厌鬼睡着的时候还算老实,平日里吵吵闹闹的烦死人了。她靠着车壁,脑海中猜测着写那封信的人,随着马车摇晃,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马车到了皇城附近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此时刚刚傍晚,太阳落到地平线下,将最后一缕光留在世间。
月罂揉了揉惺忪的眼,见童昕早已经不在车中,哼了一声,嘀咕着,
“没礼貌的家伙,走之前也不吭一声。”说完跳下马车,让那车夫也找地方歇歇。
她从手中抽出折扇,假意摇了两下,可忽然发现太冷,又麻溜收了起来,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她实在学不来。
刚走出几步,就看到百花楼的门牌匾,还未等看仔细,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扭一扭地走上前来,拉过月罂的胳膊就往她身上贴,
“这位公子,来我们百花楼坐坐吧?”
月罂咳了一声,刺人的胭脂味差点把她熏死,还未等她说什么,已经被几个女人拉扯进去。
百花楼的老鸨正笑盈盈地走下楼梯,一眼就瞟见月罂,见她身上衣裳做工极为精致,华贵不俗,便猜到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忙一步三摇地走上前,手中粉红色的帕子轻扫过月罂的面颊,笑说道,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月罂点了点头,她真不明白为何在这地方见面,估计用不了多一会儿,她就能被这奇奇怪怪的香味熏死了。
“不知牡丹居可有人?”
老鸨一愣,随后笑容满面地贴近月罂的耳朵,媚声笑道,
“原来公子喜好那一口?”
月罂偏了偏头,离她的面颊远了些,没听懂她什么意思,索性又问了一遍,
“可有人在?”
老鸨将她拉到一个圆桌坐下,又吩咐姑娘们倒茶,这才笑着又说,
“牡丹居今日已被人包下,这位公子若想去也只能等明日了,不过我们这里俊俏的小倌多的是,您挑几个就是了,保证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说完又是一声媚笑,直笑得月罂鸡皮疙瘩洒了一地。
第180章 不自在
第180章不自在
月罂想了半天,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她只知道来这里要换上男装,却忘了这里本是女国,来百花楼寻欢作乐的也不仅仅是男子,怕是那牡丹居并非是客房,有可能住着某个小倌。
一想到这儿,月罂顿时一头雾水,自己一身男装,点名要去牡丹居,怪不得那老鸨笑得极其邪恶,原来当自己是断袖了。
看向桌上沙漏,距离约定的时辰还早,也不知那人究竟来了没有。她虽然来赴约,可却留了个心眼,特意打扮成少年,只是为了遮人耳目,打算先观察一番再说,
“那包下牡丹居的人是谁,可曾来了?”
“那人只是派人送来了订金,还没来呢。”
月罂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锭子塞到老鸨手中,浅笑了笑,
“我在这等个朋友,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
老鸨虽然不知道月罂究竟要做什么,但见到银子总是开心的,管他究竟等谁,也就不再多问。笑盈盈地接过银子,眼里光芒更盛,连忙唤过两个模样清秀的小倌,对月罂笑说道,
“这俩小倌是我们这最乖巧伶俐的,公子总不能在这巴巴地等着,玩玩乐乐才好打发时间嘛。”说完冲那俩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地坐在月罂身旁,身子一软就倚了上来。
还没等月罂开口,那老鸨妩媚一笑,又一步三摇地去隔壁桌子招呼了。月罂暗自咧了咧嘴,这叫什么事啊!左右瞟了一眼,见这俩小倌看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模样的确清秀乖巧,可怎么看也不像个男人,轻咳了一声,将他们二人推开,
“你们去给我倒壶好茶来。”
二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这桌子上明明有一壶刚泡的茶,后一想可能这公子想喝滚烫的,也没多问。其中一个抬手想要唤伙计过来,却被月罂拦住,
“我让你去,又不是让别人去。”
那小倌见月罂模样俊美,出手又阔气,低低地笑了一声,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
“公子难道想喝我亲手泡的茶?”
月罂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这男人得了软骨病不成?也不回答,言语里装作有些不耐烦,沉声道,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那小倌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就凭他这模样,哪个小姐妇人见了他不当成个宝捧着,怎么这少年这么对他!郁闷地向另一个人挤了挤眼,却看见对方笑得若有所思,心里更气,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另一个小倌只当月罂是看中自己了,这才支开刚刚那个,见那小倌一走,马上贴了上来,将月罂面前的茶盅添满,将茶捧到月罂唇边,故作娇媚地说道,
“公子喝杯茶吧!”
月罂偏头躲开,眼睛一直瞟向百花楼的大门,想看看给自己密信的人究竟会不会来。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总有一种感觉,也许见到的时候就能有预感。忽然见那小倌又贴了上来,脂粉香扑鼻而来,险些打个喷嚏,郁闷地躲开他的手,皱了皱眉,
“你也去泡茶吧,别在这杵着。”
那小倌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霎是好看。他先前以为月罂是看上了自己,可一见到他不耐烦的模样,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过他见过的人也不少,脾气不好的客人也是常见,很快就换上了先前娇媚的样子,就不信他看不上自己。
小倌伸出白嫩的手,向月罂的前胸抚去,娇滴滴地笑道,
“公子心情不好吗?”
月罂眼角余光看见他的手伸来,脑袋嗡地就大了,这人也太大胆了!想也没想一把扣住那小倌的手腕,顺势一掰,将他翻转身子按在桌上,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低喝道,
“你干什么!”
那小倌疼得一声尖叫,引来四周人纷纷注视。月罂扣着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压在后背上,眼里仍燃着怒火。
老鸨正在隔壁桌与客人说笑,听到惨叫声忙不迭地回头,一看两人此时的样子,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一面拉着月罂,一面陪笑道,
“公子这是怎么了?若是他们惹恼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月罂倒是没办法说出实情,总不能说我女扮男装,这男人要摸我吧?怎么着硬着头皮也要装下去,郁闷地放开了手,又重新坐回矮凳上,
“银子不够就说,我只想自己坐一会儿。”
“头一次听说来百花楼坐着的。”那小倌揉着手腕哀怨地嘀咕着,收到老鸨警告的眼神又识趣地闭上了嘴,一甩衣袖郁闷地走开。
场面正尴尬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两个人,为首的是个身着黑衣的瘦高男人,长相虽然端正,但眼角眉梢透着冷澈不羁。他身上仿佛有种j邪之气,一进来就将春意融融的气氛打破,众人不自觉地向他望去,却在他冰冷的视线下退缩。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身着红衣的人,个子不高,看身材像是个女子。她头戴帷帽,轻纱遮住了脸庞,但月罂只是不经意地看了看,就觉得那面纱后的眼睛极不友善。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着什么样的人都会来这里玩乐。
老鸨见他们身着打扮不凡,马上迎了上去。众人又各说各的,一时间大厅里又热闹喧哗起来。月罂把玩着桌上的空茶盅,耳边忽然听到那男人提到“牡丹居”三个字,神经马上一紧,又向那两人望去,见他们随着老鸨上了二楼,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
二楼雅间上都挂着小木牌,每个上面写着房间名称,月罂看他们三人进了一间屋子,也跟到门前。抬头一看,那小木牌上果然写着牡丹居三个字,心想着难道是这两个人约自己前来?不过她根本不认得那人。
她看左右无人,就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可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合计着要怎样才能知道那个密信究竟是真是假,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喝,
“谁?”
月罂吓得一缩脖子,还不知对方什么来头,可不能被他们发现自己。想到这转身就走,可牡丹居位于走廊中间,到两旁的楼梯都特别远,她即使跑过去也会被人发现。耳边已经传来那房间门打开的声音,想也没想地推开旁边的屋门,飞快地闪身进入,又反手将门关上。
月罂背靠着门板连吸了几口气,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那男人四下看了看,又顺着栏杆向一层大厅扫视了几眼,这才皱着眉转身返回。
第181章 巧遇
第181章巧遇
隔壁房门已然关上,她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向这间屋子扫视一眼,发现外间竟然空无一人,又舒了口气。轻手蹑脚地走到两间房屋隔着的那面墙旁边,将耳朵贴在上面,还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月罂手摸着下颌,眼珠转了转,将整面墙细细看过,又掀开墙壁上的挂画,也没见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暗自纳闷。原来看过的电视剧里,一般这种客房的墙壁上都有洞,可以看到隔壁的情况,现在想想,都是胡扯罢了。
既然听不到声音,她可不敢直接去见对方,转身正要开门溜走,脚正好磕在墙壁旁的矮凳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疼得直咧嘴,忙弯腰去揉,里间却传来极其熟悉的男子声音,
“谁在外面?”
月罂哪还顾得上揉脚,飞快地跑到门边,手还未碰到门上,一柄飞刀带着风正插在门板上,刀尖扎进木门足有一寸深。月罂吓得一身冷汗,慢慢转过头,看着脸旁边明晃晃的刀身,仿佛还带着寒气,心更跳成了一团。
听着里间缓缓走出的脚步声,极轻却又极稳,想必是个高手,也不敢再跑,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
“我、我走错房间了……”
后面人明显步子一顿,随后又走了过来。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去开门,心想着还是快跑吧,她虽然没转过头,却觉得这人的气息太恐怖。
月罂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比她更快一步,啪地将门又合上,她吓得心脏一跳,慢慢地回头,却落入了一双笑意盎然的黑眸中。愣了片刻,火噌地窜了上来,没好气地踹了那人一脚,低吼道,
“也不吭一声,想吓死我吗!”如果不是顾及形象,到了嘴边的“三字经”差点就蹦出来了。
只见她身旁的俊朗男子不怒反笑,漆黑的眼眸中一漾一漾地泛着光华。他浓眉一挑,邪笑道,
“我当你这只小贝壳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有怕的东西!”
月罂顿时被他的话噎住,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不过心却霎时间轻松了许多。这屋中的人正是童昕,刚刚比自己先下车一步,原来先到了这里,后一想,金竹镇上就有青楼,他何苦巴巴地坐上两个时辰马车来这百花楼?莫非有老相好?想到这月罂忍不住伸着脖子往里间看了看。
童昕捏着她的下巴摇了两下,觉得入手十分光滑细腻,手感极好,忍不住又掐了掐她细如白瓷的脸颊,问道,
“你怎么来这了?”一想到她穿着男装偷偷摸摸跑来了青楼,心里竟像是硌了块小石子一样别扭,说不清又道不明的。
月罂听他一问,这才记起刚刚做的事,忙低声问道,
“这屋子有没有能看到隔壁的小洞?”
童昕浓眉高挑,捏在她脸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疼得她连忙将他的手打开,这男人实在太可恶了!
“原来你还有这种爱好?”
“什么爱好?”月罂揉着脸,眨巴眨巴眼,不解他话中的含义。
童昕眼风扫过那面墙,向隔壁房间努了努嘴,又问,
“喜欢看人家办事?”
月罂听完,脸刷地变得通红,这讨厌鬼说话真不经过大脑!可又一想,明明是自己问的问题太敏感,也难怪他会想到那些。郁闷地干咳了一声,答道,
“只是刚见到进去的两个人有些眼熟,想知道是谁罢了。”
童昕也没太在意她说的这话,看了看那面墙,这才回答说,
“墙上没孔,不过你若想知道是谁,进去瞧瞧不就好了?”说完拉住她的胳膊就想开门出去,月罂忙又将门合上,她可不想进去。
从接到那封信起她就想过许多办法,最终选择这个方法来探个究竟。她假装成男子来这里,并不是想按时赴约,而是瞧瞧送信的人究竟是谁,若是熟悉的或是看样子没什么危险的人倒也罢了。但刚刚那男人一看就是一脸j邪狡诈的模样,任她胆子再大也不会进去,她可清楚自己这半斤八两,好奇心虽然很盛,但小命却是最重要的。
“也不是什么太熟悉的人,算了算了。”月罂摆了摆手,她自然不能将密信的事告诉他。既然这次来根本没任何收获,也就没了继续呆下去的意义。向他挤眉弄眼地眨眨眼,笑吟吟地说,
“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回哪儿去?”童昕一想到她留在这青楼,心里就燃起了一小撮怒火,但他只当是因为自己先前的事而恼火,并没细想。
“当然是回店铺,这会儿回去,怕是到店里都深夜了。”月罂撇了撇嘴,一想到一点收获都没有,倒是有些郁闷。
“为何不直接回园子?”
月罂支支吾吾了半天,摸了摸脸也没回答。
童昕看了她半晌,忽然猜到了她的理由,慢慢俯低身子,手撑在她耳旁门板上,邪笑了一声,问道,
“背着他出来鬼混的?”
她自然知道童昕所提到的“他”是谁,心忽然跳了一下,她临走时特意嘱咐婉儿,如果慕离来接她,就对他说自己今晚住在店中,千万不能说了实情,也不知道婉儿能不能成功地骗过他。
“我看鬼混的是你才对!”月罂白了他一眼,一看窗外天色,再不走城门都快关了,不再与他贫嘴,急匆匆地开门要走。童昕刚想拦着,忽然从里间传来极温柔的女子声音,
“公子?”
那声音太过温柔甜润,仿佛细微的电流一般从人的耳畔一直传递到心里,月罂停下脚步,回眸看去,却暗自惊叹,好美的女人。
对方谈不上到了惊艳的程度,但却长得清纯娇丽,让人看后心生怜惜。一袭嫩绿色的及地长裙,从肩膀处到裙下摆绣着一串粉嫩的蔷薇花,两种颜色虽然相差太大,可不但不显得媚俗,反而如悄然绽放的盛夏一般,给人舒适自然的感觉。
女人看模样也就十七八岁,面如桃花,肤如凝脂,眼角眉梢带着娇媚,她轻启红唇,柔声又问向童昕,
“这位是公子的朋友吗?”。
第182章 阮玉
第182章阮玉
月罂先前已经猜到童昕来这儿做什么,可见了那女人之后还是稍稍愣了一下,抿了抿唇,随后深看了眼童昕,转身出去。
童昕也没转头,看着渐渐离去的单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实在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急忙喊道,
“小贝壳,我和你一起回去!”
月罂头也不回地做了个捻钱的手势,声音平淡无波,
“车钱!”这讨厌鬼,刚刚小气得只给自己一个铜板,可却有钱逛花楼,一想到这儿就觉得火大。
童昕抬步要追,衣袖却被那女人攥住,温软细腻的声音随后响起,
“公子……”
童昕眉间微蹙,侧目而视,黑润的眼宛若婴童般剔透,
“能说的,我都已经与你说过,你若没有消息透漏给我,就不必再唤我过来。”他刚抽出衣袖,却被女人再次攥住,耐着性子又看了看她,只见那女人眼泪围着眼圈转,欲掉不掉的楚楚可怜。童昕眉头蹙得更紧,为什么女人都这么爱哭?
“公子,红嫣不在乎任何名分,只是想伴在公子左右,哪怕一个贴身丫鬟也好……”
“我不缺丫鬟。”童昕打断了她的话,望向月罂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焦急。也不知她等没等着自己,此时天都黑了,他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回去。
红嫣咬了咬唇,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心里翻卷起波澜。这男人看似乖戾简单,实际上心思却是极重,这些年他一直不信她,哪怕她做得再多,为他提供的消息再多,他终是不肯为她留下一次。彼此间像是只有交易,再无其他。
“公子当真还不愿信我?”红嫣话中有了一丝颤抖,似气愤又似绝望。
童昕终于收回了视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唇角扬起,笑说道,
“你我只是交易,何来‘信任’二字?”他见红嫣脸色越来越难看,又补充了一句,
“你若不想再为我做事,尽可直说,我绝不会亏欠你什么。”说完提步出了屋子,追着月罂而去。
红嫣站在门口,眼眸中翻卷着涟漪,本是娇俏艳丽的面容却挂起薄薄的寒霜。
隔壁门声轻响,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款款走来,面纱后的眼眸直盯着飞快下楼的童昕,眼里闪过阴毒之色。她走到红嫣面前,似有意似无意地问,
“想得到他的心吗?”她声音舒缓低婉,似一道魔音,又带着三分蛊惑,顿时让红嫣一惊,疑惑地将这红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低声问道,
“你是谁?”
面纱下的女人轻声一笑,如空中铃铎般悦耳,她不回答红嫣的问题,又说,
“我可以帮你得到这个男人。”
月罂刚下楼梯,迎面正撞上一个身着花衣裳的俊美男子,男子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茶壶。他走得虽然快,可看样子有些心不在焉,正巧与月罂撞了个满怀,好在月罂躲闪及时,否则那一壶热水非把她烫着不可。
那俊美男子陡然一惊,慌忙拿出帕子去擦月罂的衣裳,连连说着对不起。月罂拂开他的手,心里虽然有些郁闷,可见这人态度不错,也就没与他计较。好在衣服上的茶水不多,晾凉也就干了,说了声无妨之后就想离开。
“公子等等。”那俊美男子拾起托盘和茶壶,见月罂正要走,忙急声阻止,
“阮玉昨儿刚做了身新衣裳,若公子不嫌弃,先换上可好?外面天冷,这沾了水的衣裳出去怕是会冻上的。”他声音低柔如水,十分动听,让人很容易解除防备。
月罂听他说完也是一愣,低头看了看衣裳,已经湿了一片,出去确实会冻上。而且他说的话十分巧妙,让她不容易拒绝,若是不换那衣裳,反而显得自己嫌弃他一样。于是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她刚随这男子进了一旁的客房,童昕这面就飞快地跑下楼,两人恰巧错过。
这客房极其艳丽奢靡,到处都是粉红色的薄纱,布置得像洞房一样。两人刚进去,里面的薄纱就随着他们带进来风缓缓拂动,如暗香袭来一般。屋中燃着香料,味道甜腻勾魂,让人闻过之后就觉得精神放松。月罂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这青楼的确与寻常地方不同,自己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那男子看到月罂这模样垂眸笑了笑,轻声询问,似疑问又似肯定,
“公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月罂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花色衣袍摆来摆去,忽然觉得他像一只游戏丛间的蝴蝶一样轻盈。
男子也不再开口,径直去了里间,没过多会儿就捧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他走到月罂身旁,将衣袍放在一侧的矮凳上,伸手就要解月罂身上的带子。
她连忙躲开,不自然地笑了笑说,
“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谢谢。”
男子微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唇边漾开苦涩的笑意,
“公子一定觉得我是故意把你带进来的吧?”
“嗯?”月罂没明白他的意思,见他面色凄然的模样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他又继续说道,
“阮玉虽出身卑贱,却也不是见男子就勾引的……”说完咬了咬唇,将一旁的衣裳又捧起来,塞到月罂怀中,轻声道,
“公子可以去里间换上,阮玉在此候着。”他说完转过身去,面朝着门不再发一言。
月罂被他说得竟有几分伤感,她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青楼女子的事,有哪一个是心甘情愿来这里的呢?不过她却没想过自己能转世来到这里,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来青楼,真正地遇见这样的人,听到这样的话。想解释几句,却觉得无从开口,只能捧着衣裳进了里间。
她打开衣裳一看,不由得苦笑,自己设计的衣裳竟然被卖到这里了。伸手轻抚过上面绣着的花纹,像抚摸孩子一般,眼里满是柔和之色。她刚穿上这衣裳,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呼唤声,
“阮公子哪儿?牡丹居的客人都等急了,茶怎么还没送到?”
一听到“牡丹居”三个字,月罂系着带子的手马上停了下来。接着,外间传来阮玉柔和的声音,
“我在这儿,马上过去。”话音刚落,脚步声就传了过来,停在距离月罂不远的地方,声音透过房门传来,
“阮玉出去一下,公子将换好的衣裳留下就好,待阮玉改日洗好之后再还给公子。”
“不用了,我自己拿回去洗,呃,这衣裳我哪天让人给你送来。”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后又传来轻柔的回答,阮玉轻声说好,随后转身离开。
听到门响之后,月罂缓缓地呼了口气,七扭八扭地系好了带子,将先前穿的衣裳叠好,也出了客房。
第183章 遇险(1)
第183章遇险(1)
月罂刚打开房门,一个小厮就忙走了过来,向她咧嘴一笑道,
“这位公子,阮公子吩咐小的在此候着您,说是衣服不必再还了,就当他向您赔罪了。”
月罂转头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已经不见那花色衣袍的踪影,忽然想到刚刚外面有人提到了“牡丹居”,忍不住问道,
“你叫他公子?”
小厮点头,像是看天外来客一样看着月罂,
“阮公子可是我们百花楼的头牌小倌,他喜欢牡丹花,牡丹居就是专为他建的。”
月罂微愣,原来牡丹居中住着的小倌就是他,可既然里面有人住着,为何将约定的地点设在那里?
“那今日是谁包下了牡丹居?”
小厮若有所思地笑道,
“这个小的可不知道。不过阮公子在这皇城内外可是极有名气的,哪位王公大臣不整日留恋于此?想必今日也是其中一位吧!”
月罂点了点头,实在越想越不明白。后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这地方她也不想再来。她在许多曼妙女子间穿过,好不容易出了百花楼的大门,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抬头看向街角处停着的马车,迅速地走了过去。
车夫见月罂回来,连忙跳下车,将车门打开。月罂探头向里面张望,见空无一人,问道,
“刚才与我一同来的男子可曾回来?”
车夫摇了摇头。他刚刚去前面买了些东西,想必是那会儿错过了,可是他却没与月罂说这个,问道,
“公子要不要再等他一会儿?”
月罂看了看天色,问道,
“城门何时会关?”今日若是出不了城,就只能住在这镇上了,她总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再过半个时辰左右。”
“那就等他一会儿。”月罂坐在马车中,靠着车壁,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
她不是完全不相信那封信的内容,但她却对慕离的底细并不在意。她今日来只是想知道写信之人的目的何在,她初步猜测,一定是想对他不利之人。而自己充其量算个工具罢了,是刀是剑,完全看自己的意思。她虽然想来赴约,但却绝不会被其他人所利用,无论如何,她都相信自己的直觉。正在她分析着种种可能性的时候,车夫在外面提醒道,
“公子,时候差不多了。”
月罂掀起车帘,看向百花楼梦幻迷离的灯火,以及娇媚酥软的笑声,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么个娇滴滴的美人,他怎么能不留宿?还说让自己等着,她还真信他这鬼话!蓦地放下车帘,平淡地吩咐道,
“走吧。”她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冷澈低沉,说出来之后连自己都愣了片刻。
马车缓缓地开动,街道角落的暗处闪出五六条黑衣身影,他们如鬼魅一般跟在马车后面,手中扣着的短刀在月光映照之下反射出明亮的光华。
月罂见身后缓缓关上的城门,松了一口气,好歹赶上了。回眸看向道路两旁的树林,幽暗而诡异,隐约地觉得有些寒冷,忙将雪狐披风裹紧了些,缩在车中的一角。可她心里虽然觉得毛骨悚然,但身上却开始微微发热。
还没离开城门多远,马车忽然一晃,两匹马嘶地叫了一声,随后立刻狂奔出去。月罂在车中忽然摔倒,急忙握住窗沿稳住了身子,向车外问道,
“出什么事了?”
车外无人回答,马车仍在肆意地奔跑,月罂挪到车门附近,敲了敲又问,
“这位大叔,可还在外面?”
车外仍无人回答。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底升起,稳着身体打开车门,却差点尖叫出来,慌忙捂住了嘴,瞪大眼睛望着车外的一幕。
只见那车夫背靠着车壁,咽喉处插着一柄短刀,已经气绝身亡。两匹马脖颈上也插着两把刀,但由于马肆意地狂奔,显然那刀飞过来的时候没刺中要害。借着月光望去,鲜血顺着人与动物的脖颈流下,静谧而又诡异。
月罂手指颤抖,四下望去,树林静悄悄的哪有半点声音,只剩下两匹马发出嘶嘶的悲鸣。
马车仍在狂奔,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月罂手扶着车门,身子随马车的晃动而跟着左右滚动。此时马车所走的这条官道一面是绝壁,另一面却是悬崖,平时中间宽宽的官道十分通畅,可此时却不同。
那两匹马仿佛疯了一样向前方奔去,也不管那地方是否有路,直直地冲了过去。月罂眼看着马车向悬崖冲去,心头一凉,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跳车!”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此时她连身子都稳不住,时间又紧迫,实在有些吃力。月罂一手攥着身前的披风,一手拉着车门,脚下一用力就想从车中跳出。可那两匹马仿佛忽然受到了惊吓一样,前腿高高抬起,整个马车向后立起,将她从车门附近直接向车里摔去。
好在她刚刚嫌冷,将披风的帽子戴上,否则这么一撞,必定会撞晕过去。她感觉头上忽然一痛,眼前金花乱闪,忽明忽暗,身子完全失去了平衡,在车中滚动。
过了片刻,随着两匹马惨烈的悲鸣声响起,四周忽然静了下来。隐隐地杀气刺穿了木质马车,使里面的人身子猛然一颤。月罂捂着头,慢慢蹭到窗边,透过撞坏的窗户向外望去,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马车对面站着六条黑衣身影,脸上均带着半截面具,形状各异,不仔细看完全无法辨别其中差别。黑色的劲装融入在夜色之中,手中扣着的短刀一并闪着光芒。
“下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