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赋 完结第7部分阅读
未央赋 完结 作者:肉色屋
的眉眼,“知道朕找这个地方费了多大的气力吗?朕是为了谁,你应该很清楚。朕希望能跟你心平气和的说会儿话,这样也不行吗?回答朕,你愿意在朕的身边,当朕的妃子。以后永远的没有霍去病这个人了。”
“可以吗?”我淡淡的问,他是皇上,可我愿意只是做他的妃子中的一个吗?我能象陈皇后那样只是日日望天而叹吗?
“你愿意,就可以。”他轻轻揽我入怀,我爱你吗?我真的爱你吗?我愿意吗?
忽然眼前晃过东方朔那夜凄楚的眼,心头一怔,怎么会想到他?
“回答我,你愿意。”他的怀抱很冷,感觉不到我需要的温暖,一丝的凉意噬入心脾。
“不愿意。”我轻轻的回答。
他身子猛然一抖,钳住我的双肩,紧紧的盯着我,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再说一次。朕没有听清楚。”
我毅然的对视着他的双眼,“不愿意,我不能确定我的感觉。所以,现在,我不能答应你。”
“卫紫馥。在你面前的,是大汉天子,你说你不愿意?你是在拒绝吗?”
我挣脱他的钳制,后退几步,“是的,我说我不愿意。”
他忽然拔了剑,朝我挥来,闭了眼,冰冷的剑气抚过面,一片一片的冰凉的碎片洒落。睁了眼,散着清香的栀子花瓣早已洒落一地,他的剑深深嵌入身边一株栀子树。
我轻轻跪下,“臣请罪。”
他强压着愤怒,“你想朕怎么罚你,处死吗?如果可以,你还能活到现在?你,到底想朕怎么办?”
他俯了身子,轻轻抚着我的发,“知道朕为何对卫子夫格外亲睐吗?因为,她,有和你一样的名字。”他轻叹一声,“罢了,回建章营去吧,继续做你的霍去病吧。”
似乎有飞鸟掠过,留下一声凄厉的长鸣。
第三十五章
紫馥,见信如晤。
现在的你,应该很幸福了吧。我想,你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在你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更有力量保护你的人了。也许,你从来也不需要我的保护。是我自作多情了。
想来也觉得可笑。以前的我夜夜苦读,想要一展抱负,所以,谢谢你的帮助。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在皇城只是为了保护你了,一个多余的保护。
向你说声抱歉,泄露你的身份,实是情非得已。我想,让皇上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我看的出,皇上,已经不再怪罪于你了。
皇上说,他要纳你为妃,那么恭喜你了。我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了。一直有个心愿,看遍大汉的山山水水,现在是时候了。
抱歉没能当面辞行,后会有期。
东方朔亲笔
一滴泪落下,在信纸上渐渐化开,染了墨汁,染了一纸的笔走游龙。
东方朔,我一点都不幸福,一点都不。
昨日回到东方府收拾衣物的时候,家仆递给我这封信,“先生出外游历了,没有交代归期。”
忽然觉得眼前一切都不真实了,没有交代归期,还说什么后会有期?可我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把这封信一遍一遍的看。为什么,心,会痛。
东方朔,我一点都不幸福,一点都不。
建章营的生活依然那么有规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不同的是,营长成了卫青,副营长,成了我。而建章营也由从前的数百人发展到千人之众。
换上一身深色戎装,在一个一个白色的军帐之间穿梭,看到一队队的兵士气势如弘的操练,吼声震天,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霍副营长,好久没见你射箭了,要不要给大伙再露几手。”
瘦猴看到我经过,走上前来打趣。
我笑道,“我怎么听着你叫我,这么别扭。还是霍去病听着比较顺耳,大家以前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吧。”
双眼撇见卫青正牵着黑风朝这边走来,我屈了食指凑近嘴边,一声响亮的哨声黑风立时撒腿奔向我,我一脸坏笑的望了望卫青,见他瞬间愕然的脸上漾开一圈淡淡的笑,往日冷冷的目光里面,多了几许柔和。
“黑风借用一下。”
他冲我轻轻点头,面上又恢复到以前的淡然孤冷。
我翻身上马,“看好了。”我高声说道。双腿夹紧黑风,它便充满灵性的跑起来。弯弓射箭,黑色飞扬的马鬃,黑色飞扬的发带,还有一只黑色如风的利箭。头上是一大片阳光灿烂,眼前是射入靶心的黑色羽箭,耳边是阵阵喝彩声,这才是我要的生活,不是吗?
“营长也露几手。”
“是啊,营长也现现身手。”
“营长,营长,营长,……”士兵们早已聚拢在这里,一起大叫着营长。
我们相视一笑,伸出手,他握住,翻身上马,一匹马,一双人,一双箭,一双飞扬的发带。
“师父,我回来了。”
撼动人心的喝彩湮没了我的声音,身后的人握了马缰,“回来就好”
“师父,我想骑马。”
“好。”
耳边是呼啸的风,闭了眼,展了双臂,仿佛又回到初初学马的时候。仰了面,感觉到了阳光的亲吻。
“师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身后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淡,那么低沉。可我,却听到了一点温暖。
一大片灿烂的阳光,一大片新生的青草,一匹马,一双人,在上林苑的草场上,肆无忌惮的奔跑着。
一年又六个月,日子在指尖匆匆逝去。初升的日头开始展现它瑰丽色彩时,华盖连连,车马攘攘,扰了一抹淡淡的晨雾。
樊隆憨厚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副营长,皇上来了。就在主帐内。营长已经去了,他着我叫你快去。”
我一个翻身,睁了惺忪的睡眼,匆匆扯了军衣裹在身上,掀开布帘,一张黑亮的脸映于眼前。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经过层层训练考验,我和卫青擢拔了一些有能力的士兵,委以重任,樊隆就是其中之一。他现在是我的副手,平时一直跟着我。而我在建章营也过得逍遥自在,卫青从来也不勉强我去服从军营里严格的作息时间,于是我每次都是日上三竿才起。
迷迷糊糊的往主帐赶去,樊隆跟在身后,寸步不离,“皇上怎么忽然就来了?”
“不知。只是皇上脸色不好,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掀帘而入,半跪于地,“臣霍去病叩见皇上。”
“你这副营长倒也逍遥,这个时候还在睡觉?”
刘彻慢条斯理的说着,平静的语气里觉不出半点怒气,却威严的让人有点怯意。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一年多了,他又沉稳了很多,越来越象一个威震四方的君主了。
“臣有罪。”
“罢了,起来吧。”我起身垂手立于一侧,瞥了一眼刘彻,他面色凝重,眉头微黜,一双乌黑的眸子却闪着深邃的光,“朕这次来,是为了东瓯国。”他示意身边的张骞,让他说下去。
张骞拱拱手,说道,“闽越王半月前向东瓯国开战,现下,东瓯大半个国家已被闽越国占领。昨日东瓯王向我朝递交了求救书。”
“救或不救,战或不战?”刘彻低低的说着似是自言自语,却又是向我们的询问。“朕昨日请示了老太太,她说了七个字’不战而屈人之兵’。而朕开了内阁会议,朕的舅舅反对,御使大夫窦缨不致可否,而其他一些老臣们都站起来反对,都怕战争扰了他们的安逸。你们呢?”
我看了看卫青,他低头不语,似在沉思中,我知道这场战争对刘彻的重要,因为这场战争,他结束了被窦太主长期的压迫,终于可以真正意义上掌握政权。看到其他将领也沉默不语,我冲口而出,“当然要打,而且要打赢,非赢不可。”刘彻看了看我,这是一年又六个月之后的再次相遇,那片栀子花,那个一手执剑面目冰冷的君主,那一片清冷的花香,那一声凄凉的鸟鸣,一切那么的朦胧,而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眼睛却又这么真是真实,这个眼神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我望着,想要读懂,可他没有给我时间去看去读去懂。
他转向卫青,“朕问你,打还是不打?”
我一怔,他似乎并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又或者,他早已不再在意我的话了。微微一笑,庸人自扰,历史既然已经发生就一定会发生。不管有没有我。
卫青缓缓抬头,我看到他坚毅果敢的面容,“打,当然要打,而且要打赢,非赢不可。”一字一句,那样坚决,我看到,刘彻脸上,漾开了王者的笑容,他猛的一挥衣袍,“打,这一仗,要扬我大汉天威,不仅要闽越王看到,也要那些匈奴人看到。”
“皇上,只是虎符在窦太主手上,没有虎符,如何调动兵马?”
刘彻微微一笑,“朕就是虎符。”
第三十六章
“霍兄弟,不要进去了,皇上安寝了。”韩鄢在帐外拦着我,苦苦劝道。
“让我进去,我有事请奏。”明天就要起程去会稽,那里大汉的边界,再往南就是东瓯国了。刘彻早已告知窦太主会在上林苑小住半月,名义上卫青会带着两百兵士前往东瓯履行窦太主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旨意,而实际上刘彻也会暗中前往,利用他的身份获得会稽驻军的指挥权,迎击闽越国。
“霍兄弟,不要为难我了。”韩鄢眼巴巴的看着我,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和韩鄢张骞关系也不错,大家一直兄弟相处。而且,他们也绝不会料想,我还是他们以前的老师。
“谁在帐外喧哗?”
听到刘彻的声音,我慌忙在帐外跪下,“臣霍去病,有事请奏。”
帐内一阵唏簌的衣物摩擦的声音,接着是烛火闪动,“进来吧。”
韩鄢无奈的望了我一眼,替我掀了布帘。
我俯身入内,躬了身子,“臣请明日随行。”
刘彻慵懒的说道,“朕说了,你留守建章营。”
我直直的望向刘彻,他正斜倚在帐内的软塌上,眯着双眼,看不清他的目光落在何处,只是一片烛火摇曳,在灰白的军帐上印了黑色的身影。
“皇上认为紫馥是女儿身,瞧不起我,认为我不能作战。是吗?”我不服气的问他,虽然知道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早已不符君臣之礼。听到早上的军事安排,我便怨气冲天,“如果皇上不知道霍去病就是紫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安排?”
“可是,没有如果朕已经知道了。”他打了个呵欠,“朕累了,出去吧。”
我上前一步,跪在在他塌前,“皇上,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不比别人差。”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缓缓的起身,轻轻触着我的发,“你的才华,你的胆识,朕比任何人都了解。”
“可我,”我正要开口,却被他打断,“紫馥,朕好想掀开你的面具,看看你的脸。”我此时才发觉他的手早已滑到我的颌下。我忙伸手按住他的手。
“紫馥,你的样貌,朕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了。朕好象都记不太清楚你的样子了。”
“那,如果皇上看了,紫馥是不是可以随行?”我一喜,忙问道。
刘彻忽然沉了脸,撤了手,我愣愣的看着他,只见他目光闪烁,没了日间的霸气,却似多了一点淡淡的悲哀。他的眼神,什么时候,我已经看不懂了。
“这样的交换条件,不是有些可悲吗?你,真的想去吗?”
我点头,军旅生涯,早已成为我生活的全部,这或许,才是我人生的意义吧。而且,我也想证明,女子,一样也能有所作为。
“想去,那就去吧。”我一喜,忙叩头谢恩。
掀帘而出的时候,身后一声低语,“朕只是担心你,连鹿都舍不得杀的你。”
两百建章营的士兵在划破长空的号角声中整装出发,乌黑的盔甲在刺眼的阳光下折射出道道肃杀的光芒,映称出张张凝重的脸,重重的马蹄在这条古道上扬起层层黄沙。仰起面,透过随风飞扬的黄沙,看到一个硕大的太阳迷蒙的闪耀。既然历史已经安排了我在这个时空的角色,我所能做的,就是尽我的能力去完成它,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勇敢的面对,我的人生,才能继续。
半个月的行军,终于到了会稽,在这半个月里,刘彻竟然能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骑马行军一整天,和我们一起同锅吃饭,作为一个皇帝,已是难得。会稽太守陈元良和驻军司马汪成在练兵场会见我们。
“躬迎卫大人。”陈元良拱了拱手,向卫青走来。
卫青礼貌性的回了礼,“陈大人,时间紧迫,我们客套话就不讲了,可否将闽越国的布兵情况详细给在下讲解一下。”
陈元良疑惑的看了看卫青,“卫大人,窦太主的意思,是和谈,需要了解布兵的情况吗?”
卫青嘴角微微一笑,“陈大人听谁说窦太主要和谈了?我们此次来,是要用会稽的驻军大举击退闽越军。”我在一旁看着卫青,他平日冷然的脸此时正散发着一股强大的自信,让人从心底里去信赖去相信,也许,战场也只是他真正的归宿。
“在下冒昧问一句,卫大人有调兵的虎符吗?”汪成上前一步,问道。
卫青回过头,将目光投向他身后这支威风凛凛的骑兵。
“朕就是虎符。”刘彻威严的声音镇定的响起,我看到陈元良和汪成错愕的脸。一骑白马从整齐的队列中缓缓行出,骑上的人乌黑的盔甲笼着太阳的光圈,宛若天神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元良早前曾入宫参拜过,刘彻自然是见过的,此时见到,立刻跪下叩拜,“臣见过皇上。臣接驾来迟,死罪。”
陈元良府邸。
“陈元良。”
“臣在。”
“朕要调兵,你是调还是不调。”刘彻盯着陈元良的眼问道。我和卫青立于一旁看着陈元良额角冒着的冷汗。
“皇上,臣很难办。”陈元良跪在地上,颤抖着回话。
刘彻笑着将他扶起,“虎符,迟早会在朕的手上,”他轻轻拍拍陈元良的肩膀,“除非,这个江山改姓。朕对有功的人,从来不会亏待。但对阻挠朕的人,朕从来不手软。”
傻子都听的出来,威逼利诱,都全了。刘彻,现在已经有了睥睨天下的气势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我,希望能够帮助他得到这个机会。”
第三十七章
“皇上,夜了。”韩鄢又在一旁开始催了。我支了手肘撑着头,骑了一天的马,刚把会稽驻军的调遣权拿到手,刘彻就开始和卫青分析战况开始研究下一步的作战情况了。闽越大军足有五万余人,东瓯的余部不足一万,会稽驻军总共也只有一万余人,敌我悬殊。
看着他们在书几上摊着地图研究战略部署,困意便一阵一阵的袭来,韩鄢每次来催,我都以为曙光要来临,可是,这两个人却好似一点都不困。
“霍去病,有什么想法。”刘彻忽然偏过头,看着睡眼惺忪的我,好似一抹笑意抚过。
我急忙坐直身体,“皇上,人数不够就用诈术。”头晕晕的,只是想着除了骗,应该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了。
“哈哈。”刘彻爽朗的笑起来,“看来,你已经把握了孙子兵法的精髓。”
是在讽刺还是挖苦,看了看卫青,他在一旁只是不语,却分明强压着笑意,气不过,便抢白道,“皇上,现今唯有扩大声势,慌称我大汉大举来援,扰乱对方军心,再把握机会一举击破。”看着他们面上残留的笑意,“如果觉得臣是胡扯,臣就告退了。”
“火气还这么大。朕不是次次都能忍的。不过,”刘彻深深的看着我,“你的想法和朕的想法不谋而合。夜了,你们都下去睡吧。”
走到院落中央,回头看着刘彻房内仍然跳动着的桐油灯的火焰,谢谢你的信任,彘。一滴冰冷的夜露落在我微微发烫的脸颊,仰面看去,有新露悬在桂树的绿叶上。
夜,深了。
混着桂树清香的露水在脸颊慢慢滑落。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一次把我从梦中催醒,“副营长,皇上召你去前厅商讨战事。”樊隆憨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才躺下没多久,怎么又有事。
心里嘀咕着,他本来就不把我的意见当回事,我确实也没什么好点子,还不如多睡会。叹了口气,翻身而起。
走到前厅口,正欲掀帘而入,却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一些轻狂,一些不羁,是东方的笑声。心中一喜,东方是不会对这次关系到刘彻帝位战争置之不理的,他还是来了。我急忙走进,看到一个青色的背影,一个许久不见的背影,他正对着高悬于壁上的地图,和刘彻卫青谈笑着。这个背影,有多久没有见了。
“你不在的时候,我眼前晃动的一直是你的背影,你留给我最多的,是你的背影。”东方许久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忽然在耳际浮响,你的背影,我的背影,谁欠谁的,又怎么说的清,怎么还的清。
“臣霍去病参见皇上。”
他们三人同时回过头,东方轻轻一笑,一个云淡风轻的笑,似乎世事皆清的笑,象柳絮飘飞在水面的笑,他,都看淡了,看清了吗?那么,我是该松一口气了吧。
“东方,好久没见。”
他轻轻颌首,又转过头,对刘彻说,“皇上,只要我能将拉尔丹劝降,我们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谁是拉尔丹?”我插道。
“一个匈奴人。”卫青答道。
“匈奴人?怎么又和匈奴扯上关系了?”满心的疑惑,看来不该睡着久。
“东方,你还是好好和她解释一下吧。”刘彻拉着卫青坐在一旁软塌上,安闲的端起茶盏,一点焦虑都没有了。
“你今天好好为我接风,我要是满意的话,自然会解释的。”眉头一拧,死性不改,又要和我抬杠了,用眼恶狠狠的和他对视,他竟也毫不客气的回瞪。
求救的望向卫青,他竟逃开我的目光,低着头喝起茶来,嘴角竟有幸灾乐祸的笑,还是强忍着的那种。崩溃了。
“霍去病。”刘彻忽然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拉尔丹劝降的事,你和东方一起去办,办不妥,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愣了一会,急忙跪下,“臣领命。”这是我的第一次任务,霍去病在战争中的第一次任务,从此,我的人生,又会有新的不同吗?
轻轻敲开东方的房门,推开门的却是一位女子,柳叶眉,桃花眼,雪肤冰肌,娉婷袅娜,好像有些面熟,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
“找先生吗?”我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是的,他在吗?”
女子点头,侧身让我进去,屋内的他正安闲的坐在矮几上大快朵颐。
“这么夜了,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为你接风吗?人家在厨房里亲自下厨,忙了半天,你却在已经开吃了。”有些气,在气什么,真的只是因为一顿饭吗?不知道。
他轻轻的笑开,“去病,坐下,让我看看你烧了些什么菜。我好像还没见过你烧菜呢。”
我气嘟嘟的坐下,把端在手中的盘子重重扣在桌几上,“吃吧,撑不死你。”
那女子也坐在一旁,“先生,这位是,”她探寻的目光看着我,好像还强忍着笑意。
我摸了摸脸,我长的很好笑吗?
回头看东方,他也是一样怪模样,“琳,这是建章营的副营长霍去病。”
女子向我嫣然一笑,“霍大人。”
“琳,你先去休息吧,夜了,赶了一天的路。”东方温柔的看着这个叫做琳的女子。我也赶了一天的路啊,怎么不对我说,欺负我不是美女吗?
目送她走出房门,才把目光落在我的杰作上,我黑糊糊的杰作上,“去病,你这是做的什么啊,你想毒死我吗?”
东方笑着看着这一大陀黑糊糊的东西,可是,他叫的竟然是去病,以前,没人时他是叫我紫馥的,从来都是。可现在,他叫我去病,叫我去病了。心有一丝的抽痛,可,这样不是很好吗,让他忘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卫紫馥这个人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换上一副笑脸对上他,“快告诉我有什么好办法?拉尔丹到底是谁?”
他却一语不发,从书架上取出一副画,“照着画上的人,做一副面具。”
摊开画卷,一个匈奴打扮的女子映入眼帘,一双大大的眼镜闪着聪慧的光芒,嘴角洋溢着青春的笑意,忽然觉得画她的人是用满心的爱去画这副画的,每一笔,每一抹色彩,都是那么的用心,那么的有感情。
“是谁?”
东方继续吃着,从齿缝挤出几个字,“明天再告诉你。对了,明天,把面具给我。”
“你说什么?”我一下跳起来,“明天?你知道做一个面具要多久吗?”
“多久?”
“4个时辰啊。”
他故作沉思状,掰着指头,“从现在到天亮,还有5个时辰,你还有一个时辰休息,多好。”
我插着腰一脸怒气的看着他,东方却一脸无辜的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
愤然的一把抓起画卷,往屋外走去,正要推开门,身后东方的声音响起,“等等。“
我回头愕然的望着他,看他起身慢慢走向我,从怀中掏出一方青色的帕子,轻轻擦着我的面颊,“小黑猫,脸脏了都不知道,想出去再丢人吗?”他温暖的声音在耳际轻轻的缠绕,我闻到帕子上淡淡的墨香,看到他温柔如水的眼,仿佛一大片轻轻扬扬的柳絮在漫天飞舞。
“好了。”
“她是谁?”话一出口,立时顿住,我凭什么问他,我有什么资格问他。
“我以为你一点不关心呢?”他淡淡的一笑,“她叫刘琳,就是聚烟楼的花魁,那日知道我要远行,自己赎了身,跟着我,她说,也想看看天下。”
我略略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说,“你还真是有福之人,走遍天下,还有美相陪,还是花魁呢。我看啊,看天下是假,看先生你,是真。”
一下转过身,推了门,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为什么心会痛,为什么,心,会痛。
第三十八章
清晨第一抹阳光透过层层云雾点亮了淡青色的天幕,而一身疲惫的我此时也辞别了刘彻一行人,跟随东方朔骑着马向已被闽越占领的东瓯重镇南陵驰去。
好困,几天都没有合眼,此时的我,上眼皮正和下眼皮进行着激烈的战斗,恍惚中几乎中马背上翻下来。
“去病,到我马上休息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我轻轻点了点头,一双温暖的臂膀便把我抱入怀中。倚着他的胸膛,在那淡淡的墨香中,听着一下一下的马蹄声,静静睡去。东方的怀抱,原来是这么温暖,忽然想就这样睡着,永远都不要醒。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南陵的一家小客栈了。睁开眼,看到东方侧着身子坐在床前的软塌上,静静的喝着茶,灯火掩映着他的面容,那双眼镜似梦似幻,仿佛藏着无尽的思绪,我猜不透,只是看到他眼眸中映照的桐油灯的火焰。
“东方,”我坐起身来,“在想什么啊。”
他猛然醒转过来,回头对我笑,“你还真能睡啊,都睡到太阳落山了,害的我还得抱着你下马。你还真重。”
我皱皱眉,这家伙怎么开口就惹我生气,没办法和他说正经话,“可以告诉我你的下一步计划吗?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这个智囊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让你看穿。对了。记得皇上的交代吗,这一路上,你要保护我的安全,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我没好气的回答,“知道,东方大人。请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指示。”
“我不是让你做了一个面具吗,带上它,还有,把包袱里面的衣服换上。”东方挑了挑眉毛,“我出去透透气。”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已经一身匈奴人的装束,和画中人一模一样了。“你让我扮匈奴人?这个女人是谁?”此时的东方正上下打量着我,“不错,还真象。”
“东方朔,回答我,这个人是谁啊。”
他笑着看着我,“你坐下。”见我乖乖坐下,眨巴眼睛看他,他这才开口,“四个月前,我在接近漠北草原的上古遇到了拉尔丹,他是匈奴大汉手下的一员大将,他正领兵南下。”
“你是说,闽越国与匈奴人一起攻打东瓯吗?“
东方点点头,“当时因为机缘巧合,我们结成好友,并互赠画卷,这副画就是他送给我的。画中的女子是他最爱的人,苏莫尼。”
“那苏莫尼也爱他吗?“
东方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却笑的那么苦涩,“爱又怎样,苏莫尼是大汉的小女儿,被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王。”
“是这样吗,有情人为什么不能成眷属。”望着跳动的火焰,那么的耀眼夺目,可分明有泪在眼角。
“她成亲的当天,拉尔丹奉命南下攻打东瓯国。”
“所以,你想利用他们来解东瓯之困吗?”
“是的。”
我唰的站起来,“我不同意,我不做这么卑鄙的事情。虽然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你不该用这肮脏的战争去玷污这么纯洁的爱情。你要我去骗拉尔丹,去骗他让他背叛他的草原,他的王,他的爱人?”
东方依然静静的坐着,镇定的喝着茶,“战争就是这样,你早该明白,你既然选择了战场,你就应该习惯这一切。” 他忽然转过头深深的看着我,“曾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不是吗?”
泪从眼角流下,滑过面颊,却没有一丝的感觉,感觉不到冰冷的泪,是啊,我的面上附着面具,怎么会感到泪的冰。我一直在扮演别人,我一直都不是我,我是不是再也做不回我自己了。如果,如果我当初选择了东方,那么现在的我,是在和他在山水间游荡还有在冰冷潮湿的大牢;如果,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刘彻,那么现在的我,是在和那个睥睨天下的天子相敬如宾,还是和阿娇一样看着他被万千宠爱簇拥。可我为什么要知道历史,知道,这个世上,必然有一个霍去病,而我,注定是这个人。
那么,是我自己选择的,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那么,我现在就是苏莫尼了,是吗?”噙着眼角的泪,我抬眼问东方。此时的他是那么冷,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那么冷的他,他就那样直直的立着,面无表情,“明白了?明白就好。我把苏莫尼的事情讲给你听,我只讲一遍,明天,我们就去找拉尔丹。”
第三十九章
覆着一身黑色的披风和黑色的面纱的我,此时已伫立在南陵拉尔丹军营之外了。这个营帐的布局一看就知道布帐之人深通兵法,懂得利用地势依山而建,高大的木制栅栏外设有一圈陷马坑。营内的军帐也井然有序,想不到匈奴人也不是单单只会用武力行军。
在离军营五里之外时,我们就被前方的哨兵拦截了,经过一番询查,守军才将信将疑的将我们带了回来。
“东方兄,好久不见。”我们在一个军帐内没有等多久,便听到一阵爽朗的声音,同时,帐帘被掀开,一个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有着草原人独有的面部轮廓,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鹰一样的眼睛散着夺目的气势,长长的头发略微翻卷,狂乱的散开着。他热情的拍着东方的肩,“要不是我有军务在身,真要和你在大醉一场。”
他说完后,便把疑惑的目光放在我的身上,“这位是?”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脱下披风,解下面纱,然后静静的看着拉尔丹,对不起,拉尔丹。他的眼睛瞬间燃烧起来,我知道,那是爱情的火焰。
“苏莫尼,是你吗?”他痴痴的看着我,声音激动的发颤,“我的苏莫尼,真的是你吗?”
他的苏莫尼在遥远的漠北草原,他的苏莫尼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公主,他的苏莫尼只需要用她的眼睛,就能和他交流。可我不是。可我还是点了头,不忍看他的眼,只有自己闭了眼。
他一把揽我入怀,紧紧的抱着我,那么的用力,靠着他火一样的胸膛,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把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听他的心跳声,忽然很想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肩膀,一个属于我卫紫馥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把我从他怀中松开,我听到彼此的喘息声。
“她从草原逃出了,她是来找你的。”东方朔在一旁静静的说着。
拉尔丹看了东方朔一眼,“我该怎么办。”
“投靠大汉,率领你旗下的两万匈奴勇士投靠汉朝。”
拉尔丹听后身躯一震,“我生是草原的人,草原的男人是不会背叛草原的。”
“可你的王要夺去你的爱人。而你的爱人现在站在你面前。你如果投靠我们汉朝,那么,你可以和她一起过幸福的生活,可如果你选择你的草原,那么,你的爱人还是只能悲惨的回到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身边。”
拉尔丹犹豫了良久,最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知道,只要我点一个头,我们就成功了。
看着他的眼,那矛盾的目光里满是爱意,有对苏莫尼的,也有对草原的。我知道,我点了头,他的生命就与生他养他的草原分离了,也许,他的爱人也会因为他的叛离,而憎恨他。可我,还是点头了,不忍看他的眼,只有再次闭上我的眼。
“好,我反。苏莫尼就麻烦你代为照顾。”
“好的。”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谈论如何里应外合,如何选择叛变的时机,如何在汉军发起总攻时,倒戈相向。一步一步,东方朔早已详细计划好,天衣无缝。我只是静静的偎着拉尔丹,枕着他的肩,而他则用他宽大的手掌,一直揉着我的发。
回去的路途中,心中挥之不去的是拉尔丹的眼睛,有对苏莫尼的爱,也有对大草原的歉意。为了赢得这场战争,值得这样做吗。在接近大汉边界的一大片树林里,我们碰到了前来迎接我们的一小队汉朝士兵,领队的是樊隆。
“你们快马回去报告皇上,拉尔丹必反,一切如原计划进行。”东方朔对樊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