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晴深第3部分阅读
一夏晴深 作者:未知
妹吗?找他们吧!”他拿起桌上的书就要离开。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淋下来,我气得浑身哆嗦着,看着他的背影说: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我有什么做错了吗?我什么地方让你看不顺眼了?”
他脚步一顿,“还用我说吗?你没有什么做错的,只是没有半分象女孩儿家罢了。”
我气极了,同时又清醒地记得这样的话有一个人也说过,那就是梅继尧。
他迈开步子就要走,我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样东西狠狠地摔到他的脚下,那是半块磨好了的水晶原石,“啪”的一声裂成了数块飞溅开来,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此刻却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盯着他的背影说:
“就是为了磨这块石头送给你我才弄伤的手,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提醒我以后不要去干这种蠢事了,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我夏晴深再没有闺秀风范,但应有的尊严我还是有的!”
说完,我不顾他脸上僵硬的表情,大步流星地越过他,走出了阅经堂。
我两天没有去上学了,呆在家里恹恹闷闷的,手指伤了连笔都拿不起。我坐在风荷院那个凉亭里看着连天的碧绿荷波,晴好的天气跟我脸上郁闷的表情真是对比鲜明。小荷娘亲知道我心里不痛快,走过来温柔地对我说:
“在想什么呢?娘做了你爱吃的薄荷煎糕和绿豆汤,要吃点吗?”
那样殷勤的目光真让人无法拒绝。我也饿了,于是走到屋里去坐下来,振奋心情大快朵颐地吃着糕点。娘坐过来轻声说:
“慢点吃,吃完了还有。娘做了许多,等下叫大小乔她们过来吃好吗?”停了一停,她又说:
“过两天就是你的十四岁生辰,我跟你爹说了,到时让王丛王德他们带你下山去看庙会可好?”
“娘!”我抬起头看着她,眼里闪过感动的泪花,“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她会心一笑,伸手慈爱地抚着我的头,“快十四岁的姑娘了,怎么口口声声说个‘爱’字呢?这般直白……不过,娘真怕在这山上闷到你了,每年对着的都是一样的人和事,这样的长长久久也不一定见得就好。”
农历六月底,天气热得似火,我的手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也无法逃避上学。我重新出现在阅经堂时,大小乔王丛王德他们一窝蜂地围了过来,阿松扳过我的手指问:
“蜻蜓儿,还疼吗?”
我笑笑,“不疼了。”
“你躲起来都干了些什么?”王丛说,“我们一连多日都很闷哪!”
我白了他一眼,“避暑不行啊?现在知道我重要了吧?”
王德笑嘻嘻地说:“蜻蜓儿,明晚我们是要一起去逛庙会吗?院士跟我说了,我们大家都打算去哦!”
“我不去你们还能去吗?”我的余光瞟瞟旁边的身影,心里暗叹一句,既然被看作疯丫头了,那就疯到底好了。
夫子来上课了,想不到首先问的就是我,幸好这几天没偷懒,把该学该背都完成了,滴水不漏地回答了夫子的所有提问。放学后,我拉过阿松让他跟我回风荷院,大小乔她们也闹着要跟去,于是我们一群人到了湖边,我对阿松说:
“我知道你会撑船,那里有一条小船,你撑,我去挖莲藕。”
大家愕然,王丛说:“蜻蜓儿,你会不会凫水?”
我摇摇头,一拍阿松肩膀说:
“阿松会呀!明天是我生辰,今晚我要做莲藕羹给我娘吃。”
大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我上了那条小船,阿松说说了声小心,就拿起竹竿缓缓地插入水中轻划,小船推波而去,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夕阳斜照,荷波泛金,我回头对着岸边的他们展颜一笑,大声地念到:
“锦带杂花意,罗衣垂绿川。问子今何去,出采江南莲。”
咦,梅继尧什么时候也来了?只见他大声的说着什么,可惜小船已经离岸有些远,听不清楚了。阿松竹竿一顿,小船一荡,坐在船头的我差点就翻到水里去了,我用力抓住船舷,对阿松说:
“前面有个莲蓬,我把它连根拔起就可以采到莲藕了吧?”还没等阿松回答,我伸手就去拔那枝莲蓬,发现坐着不好使力,于是我勉强站起来用力一拉,身后的阿松惊叫了一声:
“小心,蜻蜓儿,不要拉它——”
可惜阿松的警告来得太晚了,我用力拔那莲茎力度过猛,脚下的小船晃荡了一下,我一个趔趄站不稳身子就向湖里栽去,就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留下,夹杂着浮萍的浓绿的湖水就已经灌进了我的口鼻,阿松对我伸出的那只手变得遥不可及……
“蜻蜓儿,蜻蜓儿……”
是谁?谁在叫我?
我微微睁开眼睛,大乔小乔一脸焦虑紧张地看着我,我揉揉眼睛,小荷娘亲也在,只听得她说:
“你吓死娘了,以后有水的地方都不能再去,懂吗?”
“娘,不要怕,阿松会救我的。”我松了一口气,想来那个什么神算还是算对了,我五行与水相冲……
“阿松救你?”小乔叫了起来,“他哪里叫做懂水性,下了水都找不到你,救你的人不是他!”
“那是谁?不要说是我那个风流师兄,他不懂水性!”我闷闷地说。
“你一上船,继尧哥哥就赶到了;他当时很生气,他骂我们,说你不熟水性不能近水,骂得好凶,果然你就出事了。”小乔说。
“这不叫关心,真关心一个人就算不懂水性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救人。”我白了她一眼,“他顶多是怕我出事了我爹会责骂他罢了。”
“我从没见过继尧哥哥如此紧张失态……”大乔轻声说。
“是行云。行云救的你。”沉默了好一阵子的娘说,“我去看看姜汤熬好了没有。”说罢就往厨房走去。我从床上坐起来,疑惑的看着大小乔,说:
“他为什么会来风荷院?”
大乔清清嗓子,开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绘刚才发生的事了。
“蜻蜓儿,你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轻功吗?行云居然只是脚尖点着水面的荷叶,几下身手就飘到那条小船上,阿松找不到你,他二话不说就潜进水里,不到半刻钟他就抱着你破水而出,踏水而回,你这么快醒来还是因为他在你后背运了一掌让你把水咳出来。王丛王德说这才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怎么,你反而不高兴了么?”
“大乔,我问的是他为什么会到风荷院来。”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想起他对我的冷脸,这回又欠了他一条命,我不知道是该对他保持同样的冷漠还是表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大小乔走后,娘端着姜汤进来让我喝下去。喝完后她问我:
“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
“这里有两盅姜汤,是给行云和阿松的,你要亲自拿去。”
我扁一扁嘴,委屈地说:“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还要好好地感谢人家。”她的语气中尽是难得一见的强硬。
于是我拿着姜汤就去找阿松,阿松不在,我把姜汤放在他屋子里向他娘道了声谢就走了。然后就走到东厢去,但是王丛王德不在,我本来打好的算盘落空了,看见一个从里面匆匆出来的学兄,我上前便问:
“请问,你看见行云了吗?”
“哦,他不在,好像出去了。”说完后学兄行色匆匆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发呆,等,还是不等,这是一个问题。
后来终于决定了把姜汤放下就走,我迈开脚步要进去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平淡的波澜不惊的声音。
“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闻声转过身去,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后,身穿一身淡蓝的布衣长袍,腰系一根更为清浅的缎带,一方莹润的白玉佩环垂下,更显书生的清雅气质。这样的打扮我实在无法将之与大乔口中那个轻功了得的高手联想到一起。
“给你的。”我把手中的食盒递过去,“是姜汤,可以驱寒。”
如果他不接,我就把汤倒掉,然后扬长而去,我想。正在想的时候他却已经接过了食盒,我嘴巴动了动,那三个字还是小声地说了出来。
“谢谢你。”不想应对他的沉默,说完了我便马上要走。
“如何还你?”他问。
“明天我会来拿。”
第二天,行云却自己拿着食盒到风荷院来了,我娘一看见他连忙招呼他坐下,嘘寒问暖一番后,她问:
“行云,你逛过庙会没有?”
“没有。”他语言向来简洁。
“那你今晚和蜻蜓儿她们一块儿去逛逛庙会好吗?人多杂乱,我怕她又闹什么事端出来……”
在房里的我实在忍不住了,走出来说:
“娘,你不要勉强人家了,我又不是没伴!”
“好,我去。”他看着我娘,微微一笑,如风清,如云淡,我不禁怔住了,行云居然笑了,他倨傲的冷硬的五官一时间竟柔和了下来,不再是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不变脸谱,而只是一个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少年书生。他又转过来看着我,那褐色眸子里涌动着一种我难以明了的情绪,说:
“那么我们,明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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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莫道流光起惆怅 2
第二天一大早,小荷娘亲就把我从睡梦中提了起来,我揉揉眼睛只见床头放了一套杭绸做的墨绿间白衣裙,一串浅绿小玉环系在一条米白丝绦上,还有个象牙夹子,我一下子没有了睡意,坐起来看着娘说:
“娘,这是什么?我梳个大辫子就好。”
“明年就及笄了,好歹得像个斯文秀气的姑娘家。好了,快去梳洗穿戴,你爹在等你吃早饭呢!”
我咕哝一声极不情愿地起身梳洗,穿上那套新衣裙,娘拿着梳子,细心地梳好了发,在头上左右绾好了数根小辫子,用象牙夹子在中间固定着,剩下的头发披散下垂,娘拉过镜子笑着对我说:
“好了,你看看,这才像是娘的女儿。”
我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明明跟平时一样,却又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同了,眉毛还是象柳叶一样细长一样黛青颜色,眼窝里暗涌着一汪清泉而眸色晶莹,唇色红润映衬着白玉般的脸色,我抬头看看娘,忽然觉得原来自己长得是这般的像她,只是多了点生涩的青春,少了点温柔妩媚。和着绮窗迎进来的几缕晨曦,那披散下来的墨色长发垂下来微微闪动着浅金色的光泽。我忽然很不习惯自己的这个样子,懊恼地把长发全都拨到胸前,说:
“娘,这样子很热的!”
娘笑盈盈地说,“我家姑娘也有害羞的时候。”
掀开房帘出去,在等着我吃早饭的除了爹爹我,桌子上还坐着梅继尧。
我一愣,他看见我,也是一愣,眼神里拂过一丝异样的表情,接着嘴角又扬起了他那似有似无的微笑,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是很生动很吸引的,笑意在他暗褐的眸子里一点一点的漾开,仿佛是被早春的落花惊动了平静湖面一样,如果再有一些温暖的气息就好了。
可惜,很多年前,我就发现他笑得时候,眸子是冰凉冰凉的。
所以,他的心说不定是石头做的。
“你怎么来了?”我淡淡地问,这时才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藕羹。
“晴儿,对师兄不可这般无礼。”夏泓爹爹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梅继尧倒也不恼,只是看着我说:
“师妹不是想吃藕羹?我还着人到山下买来莲藕三斤,省得师妹再遭落水之虞……”
我瞪着他,脸上挤出一丝想杀人的笑容,说:
“师兄考虑得真是周到,我再不敢贸贸然地近水了,万一别人都像师兄那样袖手旁观,我真的是要去陪孔老夫子周游列国了!”
他眼神一紧,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动,就把话收回去了。真是霉啊,好好的生日一大早就被人奚落,我心里还是有气,于是尝了一口藕羹,说:
“藕羹好是好,可惜不是师兄亲手做的。买莲藕,做藕羹,师兄都喜欢假手于人,动机很好,可惜,心不诚矣!”
“晴儿!”爹爹终于忍不住了,大怒道:
“什么时候学得说话这般刻薄?!看来我平时真是太过纵容你了!快跟你师兄道歉!”
我委屈地放下调羹站起来,“为什么要道歉,我说错了吗?”我生气地看了梅继尧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拉开椅子就往外面走,娘正捧着早点过来,见我眼圈红红的样子忙问:
“怎么了?你要去哪?”
“我吃饱了,上学去!”
我坐在学堂里有气无力地趴着,好不容易挨过了宋老夫子的课,接下来又要学琴,我的肚子啊,早就罢工示威了。大乔挨过来问我:
“蜻蜓儿,今天穿得这么漂亮,怎么脸色却这样的差?不是昨天喝了几口湖水喝坏身子了吧?”
她不提这件事还好,她一提起我的无名火就来了!我一拍桌子说:
“王丛王德,你们谁能把梅继尧拉下湖里让他也溺一回水,我就给他当牛作马一个月!”
大小乔恍然大悟,王丛笑嘻嘻地说:
“我道是谁惹了我们蜻蜓儿,原来是继尧师兄。”
“不过,我们还是宁愿惹你都不要惹他。”王德吐吐舌头说,“蜻蜓儿你不知道,上个月的射箭比赛中,他在马背上连刑非先生的三箭都避开了,这个人只可用四个字来形容,”他顿了顿说:
“深不见底!”
我咬牙切齿地说:
“都是胆小鬼!”
“蜻蜓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阿松神秘兮兮地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纱布袋子,打开一看,我的怒气怨气全都不翼而飞了,里面是红豆糕、银丝卷、芋丝煎糕,都是我最爱吃的点心。我感激的看了阿松一眼,然后就把糕点胡乱地往嘴里塞,一边说:
“阿松你最好了,你知道吗?我没吃……”我忽然停下来,狐疑地看着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的?”
阿松尴尬一笑,“今天不是你生辰吗?这个是我做给你吃的。”
我半信半疑地低下头继续吃点心,小乔说:
“蜻蜓儿,小心噎着。”
阿松递给我一杯水,我接过一喝,一股沁凉的水向喉间奔涌而去,直沁心脾,我呆了呆,问阿松说:
“这是什么?”
“这是用山泉水煮的绿茶,怕有涩味,所以加了点蜂蜜。”
我低下头,沉默了一瞬,忽然抱住阿松说:
“阿松,你的生辰礼物让我好感动!”
众人被我这一大胆得过分的热情动作吓了一跳,阿松脸红耳赤地推开我说:“不是的,蜻蜓儿,这是……”
一道清冷的眼光斜斜地掠了过来,行云从门口走进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抓住阿松衣袖的手,我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赶紧缩开,讪讪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顾老师是大小乔的爹爹,为人非常的和蔼可亲,不像我爹那样严肃到半个玩笑也不能开。他教了我们一曲《杏花天影》后,就让我们自由练习了,我抚弄了几回,基本也就成调了,看看旁边的行云百无聊赖地拨了几下弦就停在那里不动了。顾老师走过来巡视时指着我说:
“夏晴深,来,告诉行云该用什么指法。”说完,就到别的同学身边去了。我无奈只得起身坐过去,一边用手指按住琴弦,一边对行云说:
“商调,钩弦,角调,轻拨……”
“我忘记曲子的调子了。”他说。
我于是一边轻轻地哼着曲子的旋律,一边慢慢地弹着琴,不时地问:
“可记住了?调子还是很简单的。”
“还生气吗?”他忽然说,声音低沉而有力:“上回是我不对。
我的手指无端一乱,弹错了两个音。
“那件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嘴角带出一抹笑意。
“那么,太阳下山时,我在书院门口的大柳树下等你?”
不知道为什么,嘈杂的琴音一下子停了下来,以至于行云的这句话清清楚楚伶伶丁丁突兀地传遍了回音院的每一个角落,其他人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我们,我的脸上烧烧的,偏偏行云却是笃定地看着我,再问了一句:
“可好?”
“怎么不弹了?都会了吗?”顾先生不满地问。
于是,一阵杂乱的琴声又起,我看着行云,眼里掩饰不住暖暖的笑意,轻轻地说了一句:
“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走出书院大门,隐约看到柳树下一个身影,月白长衫,寂然而立。
这一刻,我居然就有了一个赴约女子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知道这一路是会水平如镜还是会波澜叠生,脚下丝履轻盈,衣裾随着山风起伏摆动,我小步向柳树那边走去。在书院里没有人赞叹过我美丽,可是我知道此刻的自己会有着一种舒心悦目的笑容,同样的,他还会象那天一样微微地笑着吗?
忽然,脚下被类似嶙峋的老树根一样的东西一绊,整个人就失控地向前踉跄,我心里哀怨地叹一句今天流年不利啊,那么美好的一幅画面居然就碰上了一个败笔,落得一个让人发笑的结局……上辈子看的电影里那些个踩了香蕉皮的美女们大概就有我现在的心情吧。
他一转身,身形一闪,手一伸便稳稳的把我揽进怀中。
怀抱很温暖,暖得我的心里不知怎的漏跳了两拍。
一阵若有若无的素净的木叶味飘然而至,我却是一惊,太熟悉,抬脸一看,不可置信地一把推开他,说道:
“怎么会是你?!”
梅继尧颠倒众生地一笑,眼睛里满是情意地看着我说:
“师妹以为会是谁?”手中纸扇向后一指道:
“是他吗?”
我转过头去一看,行云正斜倚在书院门口的石碑上,面无表情眸光冷漠地看着我和梅继尧。我气得全身发抖地朝着大柳树下喊道:
“出来,一定是你们,给我出来!”
阿松、王丛王德、大小乔笑嘻嘻地钻出来,看见我气结的样子,阿松说:
“蜻蜓儿别生气,我们只是跟你闹着玩的。”
“是啊,谁叫你约了行云就不理我们了!”王丛慢悠悠地说。
“我没有!”我指着梅继尧,“我好像没约你!”
大乔小乔走上前,一个拉左手一个拉右手亲热地说:
“是我们约的,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不带上继尧哥哥?”
今天真的是我的生辰吗?怎么这么像黑色星期五?
我走过去拉过行云,轻声说:
“我们下山,别管他们。”
沿着山路下行,王丛王德在身后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天的策论应对中的问题,不时地询问梅继尧,而梅继尧除了忙于应付两个好学的师弟外还要时时关照着大小乔,我回头悻悻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也在看着我,眼神明亮,仿佛一切了然于心。在这样的目光对峙中,我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扭过头沉默地看着天上初升的月。
“你觉得继尧师兄如何?”行云打破了沉默。
“不讨厌。”我有点颓废地说,“但是不喜欢。”
“为什么?”
“他太聪明,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掌控于手中。”我说,头有点发痛,每次都输给他,斗智也好斗勇也好,连小阴谋小伎俩都没有赢过,真是亏了我这活了两辈子的头脑。
太有挫败感了。
行云看向我,月色下他清晰的五官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华,他说:
“你也很聪明,该避开的避开,该糊涂的糊涂。”
我愕然,随即自嘲地笑笑,说:
“行云,原来在你眼中我还是有个小小的优点的!”
行云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
转眼间我们就进了豫南城,城里灯火通明,已经入夜了却还是车水马龙热闹之极,道路两旁的建筑仍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城,可还是难以抑制住心里的兴奋和期待,前方一阵喧嚷,路上的行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我拉住行云的衣袖在吵闹的人声中大声说:
“你看,是什么走过来了?”
一匹色彩鲜艳通体透亮的“马”缓步走了过来,原来是高淳大马灯。用彩色纸糊成一匹马,前面一人扮马头,后面一人作马身,互相牵制,四条腿左右交叉,紧密配合,活灵活现;后面则有七个小孩扮演刘备、关羽、张飞、赵子龙、黄忠、马超及旗牌报手,乘坐七匹战马,令人眼花缭乱。
“走吧。”行云紧紧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在人潮中艰难的向前走,我往后一看,王丛他们离我们不远,于是放下心来跟着行云走。
街上的表演还在继续着,有卖武的,有表现地方剧的,我还是第一次亲身观摩了古人“心口碎大石”的绝技,激动之余不由得问行云说:
“你也会武功,你要不上去试试看?”
行云莞尔,一指弹向我的额头,说:
“武功不是用来卖弄的。真的要以此营生,也只是无奈之举。”
我躲闪不及,乖乖受了他一指,应该是很痛的吧,但是看到他清浅的笑意,竟然像被鸦片麻醉了一样。我低头看看他拖着我的手,甜甜地笑了。
“行云,我饿了。”我眼睛瞟到附近有卖小吃的摊档,连忙拉过他去那里瞧瞧。有许多一看就知道好吃的小点心叫不出名字的,我逐一逐一的问过了,原来那米黄|色泛着光泽的甜糕叫越乡方糕、那圆圆的水晶似的豆沙饼叫做西施团圆饼,还有什么苔条小黄鱼、荷香扎蹄等小吃。
“问那么多,都买来吃吃看不就行了?”行云不解地问。
我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的头说:
“先要这里吃饱,”然后再指指肚子,“然后才轮到这里吃饱。”
行云不由得笑了,“你的想法跟这个西施团圆饼的味道一样。”
“如何?”
“怪,特别,有意思。”
这次轮到我大笑了,还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过我。
“蜻蜓儿,你们在吃什么?”阿松他们终于跟上我们了。
“那边有灯谜!”小乔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围成半个圆圈的人堆里面是什么了。我把味道怪怪的团圆饼塞到阿松手里说:
“味道不错,吃吃看。”说罢就往猜灯谜的地方冲过去。
一个小孩走过来,撞了我一下,我马上发现自己鲁莽了,连声说:
“不好意思,有没有伤到哪里?”
可是那小孩一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我还没回过神来,行云的身影居然也在我面前闪过,不知所踪。我还在愕然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我,我惊讶地看着梅继尧,下意识地想挣开。
“行云去追小偷了,你真是个冒失鬼!不想走丢的话就乖乖跟着。”
我一摸,果然,钱袋子不翼而飞了,我懊恼地暗骂了自己一句。
我挤进人堆里,随手摘了一张帖子,上面写着:
“笼中鸟(猜古人名)。”
我皱皱眉,想了想,想不出来;挤进来的王丛王德看了看,也摇头。身旁一只白净无尘的手伸过来取走帖子,只消看了一眼,梅继尧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
“关羽。”
“公子猜对了。”一个葛衣汉子走上来换了一张帖子给他。
我们挤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着:
“九千九百九十九(猜一成语)。”
他又轻轻开口说:“万无一失。”
然后他忽然问了一句:
“喜欢哪盏灯?”
猜谜的奖品是挂在台上的走马灯,走马灯上有八幅动作连贯的画,灯点亮后由于气流的推动,那几幅画就会缓缓的移动,好像皮影画一样,栩栩如生。
我看了看,台上吊着一盏王昭君的,怀抱琵琶孤清自弹。一旁的小乔却说道:
“继尧哥哥,我要那盏嫦娥奔月的。”
我适时地闭嘴,把眼光收回。看着梅继尧连过几关,到最后,那盏嫦娥奔月稳稳妥妥地到了小乔手上。我笑着对大乔说:
“你看中哪盏灯了?你的继尧哥哥还可以再接再厉哦!”话还没说完,手上忽然一紧,他稍一用力我的手痛得快要断了。
“梅继尧!”我大声叫道!
“怎么了?”他好整以暇地对我蛊惑一笑,“师妹看上哪盏灯了好让为兄代劳?”
人潮拥挤,光线隐晦不明,我的手被他握住,又在众人面前,不便发作。我向他身后一看,忽然面有喜色,喊了一句:
“行云!”
梅继尧的手一僵,一松,我马上轻而易举地挣开他从人潮的缝隙中钻出去。街上马灯巡游的队伍又过来了,隔着远远的涌动的人头,我看到了他气急败坏的表情,行云还没有回来,我却成功地摆脱他了。
好像这是一次迟来的胜利,但也足够让我心花怒放的了。
可是很快地我又发现原来自己做的是一件蠢事。
我和他们走散了。
夜色渐浓,人潮渐渐散去,我站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央,既忘了来时的路,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不时地有人不经意地撞到我略嫌单薄的身子,我走错了几条巷子,黑乎乎的,吓得我不停地往有光亮的地方奔跑,到后来,我再也跑不动了,一个人伶丁地蹲在街头,好不凄凉。
“夏晴深,你跑不动了吧?”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我抬头一看,梅继尧站在我面前,一脸怒气,那样的表情好像想要把人吃了一样。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或许你今夜想要流浪街头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生辰?”
我怔住,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火,我咬咬唇,难道我不难受吗?我委屈地看着他,他却别过脸去,强硬地拉着我大步大步地向前走。
“他们呢?”我的手很痛,但是我还是忍着不出声。
“城门快要关了,他们先出城。你走快点。城门关了我们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幸好我们最后还是出了城,远远地我就看到行云和阿松他们的身影,梅继尧生拖硬拽地把我拉到行云面前骤然放手,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行云一手扶住我。梅继尧冷哼一声,说:
“人是我弄丢的,我自然会把她找回来!”说完,竟然拂袖不顾而去。阿松他们看看我和行云,也急急地跟上梅继尧向前行。
我想开口说声抱歉,行云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
我看着他,忽然很想哭。他拿出一个绣着一只小蜻蜓的钱袋子递给我,说:
“收好了,不要再丢了。”
“这是什么?”我发现钱袋子涨涨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紫水晶发串,一颗颗被打磨得圆扁圆扁的水晶珠子用银丝密密麻麻地钉在一块两手指宽的黑色软皮上,软皮上有两个松紧扣子,精致得让人惊叹不已。
“上次那块石头就那样砸碎了太可惜,所以……”他说,低头对上我笑意盈盈的目光,他忽然就停住不语。我接着他的话说:
“所以,本着不想浪费的原则,就找人做了这个送我?”
他点点头,依然是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一路上夜色迷乱,山风飒飒,我和他走在野草碎石铺就的路径,浑然不觉露重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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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月明如练天如水
过完生辰,我还是那个只扎一条乌黑大辫子的夏晴深,王丛王德说生辰那天我的穿着差点就让他们改变了一直以来对我的观感,当我以原本面目出现时,他们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可是大乔小乔一看我绑在辫子末梢的水晶发束,惊讶地说道:
“蜻蜓儿,你是从哪儿买的?好漂亮!”
我没有回答她们,只是走到行云身边仰起头笑盈盈地问了一句:
“好看吗?”
行云脸上一红,吐出一个字:
“嗯。”
大乔小乔这回可是大惊失色,连忙把我拉到一边,问:
“快招供,这是怎么回事?”
我浅笑不语,快乐嘛,说出去就等于分给别人了,我还想开心久一点。
他们慢慢发现,行云会脸红,会笑,会说话发表意见……时间一长,他倒是跟我们大家熟稔起来了。
农历七月,我开始变得很忙碌。小荷娘亲六月里就病了两回,现在还不时的咳嗽,吃了好几天药都不见好,于是我只得自己动手给她重新配药,夏泓爹爹看见我居然通晓医理不禁也大吃一惊,我只好跟他说是自己看了大量的医书,无师自通。他半信半疑地让我去煎药,看见娘亲有所好转,才放下心来。
可惜,有几味药抓不到,但是阿松娘亲说在后山见到过。于是我只得背上竹篓一大清早趁太阳还没升高时去采药。回来时衣衫尽被汗水湿透,而且还要晒药,我干脆就让阿松帮我告假。
“为什么不去上学?”日落黄昏之际,行云出现在风荷院。
“你来就是问我这个吗?”我正吃力地想从屋子里把梯子搬出来。
“看来你身体好得很,我多虑了。”说罢他转身想走。梯子太长一下子打到了门楣,我喊住他说:
“行云,帮我搬个梯子!”
“要梯子做什么?”
我一指屋顶,“药材晒在上面,要收了。”
他好象舒了一口气,说:
“何必费事?”说完拉我出屋,拿过篮子抓紧我的手向上一跳,我整个人就被轻飘飘地提起,一下子落到屋顶上。
“行云,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不如你教教我,太方便了!”我笑嘻嘻地说。
“你想学?可以,我也不过是练习了六年而已。”
“啊——还是不要了……”我马上打退堂鼓了。
“不过,有什么事大可找我,不要胡乱告假。”
“为什么?”请假也很正常嘛,我想,一边把药材拢成堆放进篮子里。
他忽然不说话,沉默了几秒,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他怔了半晌,无奈地失笑说:
“怪不得继尧师兄总说你笨,我居然还一直不觉得。”说完竟然轻轻一跃落到地面,缓步走出了风荷院。
我还在想着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是什么不对呢?我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地面,才醒觉过来。
“行云,你回来!我没有梯子……”
我的篆刻终于学有小成,当然了,在我们那帮兄弟姐妹当中,我刻的远远不如梅继尧的技术好,可是最起码能刻出像样的字来。
“行云,这个送给你。”我把一个白玉印章放到他面前,上面刻了一个“云”字。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却又看着我藏在袖子里的双手。
“没伤到。”我把手伸出来给他看,“你像其他人一样怀疑或是鄙视我的技艺?”
他笑而不语,过了两天,我在和王丛王德他们讨论中秋节怎样过的时候,他走过来,往我的手中塞了一个印章,我一看,是一个翠玉印章。小乔她们缠着要看,结果大家伙一看都禁不住笑出声来了,上面刻的不是字,而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小蜻蜓。
上书画课的时候,夫子要求我们每人回去作一幅画,要“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我的作业交上去后被夫子大大的表扬,下课后大家过来一看,都呆了。画里面画的是有山有水的一个地方,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踽踽独行的藏青色的背影正抬头望天。旁边的题诗是: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王丛一拍脑门,故作痛心疾首状说:“蜻蜓儿,你中毒甚深,或是如练功般走火入魔了!”
“是啊,你就不能含蓄点?”王德也甚不以为然。
“有何不妥?”我夺过画,“不是说自由创作吗?请尊重作者独特的艺术构思!”手里的画忽然被身后的一只手轻轻抽走,我转身一看,行云正拿着我的那幅画看,我好不尴尬,轻咳一声说:
“这是应付夫子的课业,没有别的意思。”
行云看着我,目光明亮,嘴角牵出一丝笑意。我伸手去拿画,他的手往后一扬,说:
“我要了。”说完竟然转身就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忘了这是我第几次对他的离去哑口无言。
今夜月明人望尽,不知愁思落谁家。
中秋一年一度,然而真正的思念会蔓延在岁岁年年的每个日夜。
我的爹娘七月中旬时已经动身奔赴京师,临走前爹爹对我说:
“晴儿,爹娘不在时你要好生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要多和你继尧师兄商量,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娘则是眼眶微红地看着我,我反倒潇洒地挥挥手,目送他们的马车一路远行,直到消失在山路尽头。
心里微微一酸,他们心中另有牵挂,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要走,梅继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我身后,我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走回书院的大门。
中秋节那天,我把埋在风荷院槐树下的青梅酒挖出了一坛,用白瓷瓶子装好,带了一点糕点,就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天色刚刚入黑,天边还残留着黄昏的一抹余霞,月亮的影子淡淡的出现在隐约的暮霭里,只能看见一点弧度。青梅酒的味道还是酸酸甜甜的,有点像我上辈子爱喝的果酒,我想到那些茫然的过去,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不知道究竟身在何方,以前种种是梦,还是现在人在梦中?
一人翩若惊鸿般飞身坐至我身旁,用他那惯有的平淡无波的语调说:
“总是爬梯子,不怕太累?”
“你不懂,这是寻常人的乐趣。”我仍自顾自地喝着青梅酒,不用看都知道是行云。
“难过吗?所以跑上来?”他问,倒也不看我,只看着前方空濛的暮色。
我轻轻地笑着,“你如果知道每年的中秋节我都是这样过的就不会这样问了。”熟悉我如梅继尧,每年这个时候都不会多问我半句与心情有关的话,反而是尽量不招惹我,让我安安静静地一个人过。
“你想家吗?”我问他。侧身看他,他的嘴角微抿,不是生气的样子,但也没有喜悦,或是思念。
“我娘亲不在了,我爹爹,好得很,照顾他的人很多……不需要想念。”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再多问,只是把手轻轻覆上他的手掌,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我说:
“行云,我们是朋友吧?”
“嗯。”
“以后过中秋,对着一轮明月时,你就想想我吧,我也想想你,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想念,但是想着一个人,心中总不会寂寞,你说对吗?”
他动容地看着我,眸子幽暗而深邃,我别过头看着远方慢慢升起的那点月影,今夜,应有皎洁如水的月华照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吧。
“蜻蜓儿,行云——”阿松在下面叫我们。
“有事吗?”
“我们在后山的凉亭上赏月,带了许多好吃好喝的,你们要来吗?”
“我不去了。”我没有什么心绪。
“那算了。”阿松拍拍身上背着的大包袱,“亏我们还买了这么多的焰火。”
“你说什么?要放焰火吗?”我急急地站起来,“等等我,就来!”
后山凉亭,梅继尧坐在亭中悠闲地扇着扇子,大小乔却在忙碌地把大小不一的灯笼挂在亭子的四角。我被迫献出了一整坛青梅酒,到了亭中却看见桌子上早已有了一坛女儿红,瓜果点心摆了满满的一桌,其中有我爱吃的香梨。我二话不说就抓过一个,梅继尧一扇子打到我手上说:
“月神还没吃呢!没大没小没规矩!”
“你说话怎么这么像我爹?!”我抚着手不满地说。王丛王德和阿松把焰火埋好了就过来了,梅继尧说:
“人来齐了,我们每个人说一句与月有关的诗句每人喝一杯酒就当作贡品了,然后大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好?”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王丛首先说,马上就倒了一大杯青梅酒。
“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大乔说,也倒了一杯青梅酒。
我马上争取开口,结果小乔比我快了一步,“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说罢也倒了一大杯酒,眼看这坛子酒就要没了,我大惊失色,说:
“月是……”
“月是故乡明。”该死的阿松,居然抢闸了!
坛子里的青梅酒所剩无几,我一把把坛子抢在手中,梅继尧扇子一动,我以为他要抢坛子,马上退后两步,结果他却说:
“残酒欲醒中庭起,月明如练天如水。师妹,把坛子给我。”
我无奈,只得乖乖把坛子奉上,倒出来的酒,只有半杯了。我看着杯中酒,抬起头看看梅继尧戏谑的笑容,走到他身边温声细语地说:
“师兄,女儿红太烈,你不如留半杯青梅酒与我?”
他看着我,眼眸里有灿烂光华如水般流动,有那么一瞬我为那神色中的怜爱之意所惑,他笑道:
“诗句呢?”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不假思索地吐出这句诗,正欣悦之时,忽见梅继尧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我大惊道:
“你食言?!”
“不是要半杯吗?”他脸上还挂着那样可恶的笑容,把杯子递给我,见我一脸怒容,又把手缩回去,“也许你想喝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