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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风舞,情一诺第17部分阅读

    忆风舞 情一诺 作者:yuwangwen

    “不用了……”她有些心虚的瞄了眼他,起身就要离开,“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可以去。 ”

    须臾的沉默,待她刚走到门口,略显急促的步子便因飘来的话停住了。

    “跟独孤翊去?”低低吐出的男音,宛如醉人醇酒,叫人芳心酥软,只可惜再动人的音律,都难掩清冷的音韵。

    如果他没有记错,颜琦昨天来报,独孤翊进宫和司空曜密谈了将近三个时辰。再加上魅门今日来信,说北城出现的一些奇怪现象,他猜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一直在学着给她空间,忍着没有问她和独孤翊交谈的内容,结果这丫头居然还和独孤翊商量好了要去北城。

    她背对他站着,丝毫没有转过身的意思。虽说,并没有对师父的表态做出回应,但她还是不争气有种背叛他的感觉。才这么一点小事,她心里就难过,那当初师父和无雪姐姐在她面前演戏的时候,也会有她这样的痛楚吗。

    她转身开口,声音中没有了那副纯真和娇甜,多了一份沉着,“师父,舞儿长大了,不想再生活在你的庇护下,你也看得到,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一再被人掳走。再这样下去,以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甚至都不敢想。”

    “我说过,从今以后会保护你。”

    “我知道。”她会心一笑,“日教寻找‘魅’和‘绝’之前,师父不也是这样想么,最后还不是无可奈何的将我推离身边,很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

    说出的话让她一怔,‘魅’和魅门有关,而‘绝’和灭绝门有关,既然这样,师父将她留在身边不是更容易保护她么,为什么把她推开?莫非,师父身边有和‘魅’密切相关的人,所以师父才……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揉进怀中,轻轻扯唇,一抹淡得几乎难以觉察的怅然,隐没于她的纤颈间,“我已经尽量留给你足够的空间,还不够么……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雪白的颈项,泛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如盛极的桃花,融在微微的气息中,也将她初泛心头的疑虑融得淡淡的。

    她向来清灵的瞳眸笼上一层朦胧,就如隔着薄雾,一片迷迷蒙蒙,小巧的唇蠕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他轻轻地将唇印上她莹白几乎剔透的耳垂,“去吧……但是保证,随时让我知道你的消息。”

    “好。”她敛起眸,掩盖住那抹迷离恍惚。

    短暂的停留后,温热的气息缓缓上移,刚刚碰触到朱唇,舞儿微微偏头,就这样,一个吻悄无声息地定格在空气中,仓促而尴尬。

    他有些僵硬地放开她,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几时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迟疑片刻后道,“明日。”

    他敛起眸,心中的痛浓墨般扑泻开来。清脆的声音,语义坚决,她对他还不曾说过如此伤人的话。即使在他表白时,她的呐喊质问,最起码还能让他明白她在乎他,而现在呢,短短的两个字决然的似乎不带一点依恋。

    “还是不一样了啊……”他的声音很轻,就像如烟的往事一般飘荡在静悄悄的屋内。

    他的宠溺如昔,她的眷恋如昔吗?

    屋内薰香凝起的轻烟淡淡地笼着她的凝思和他的忧伤,如夜间茫茫月光般缥缈。

    “三公子。”门外响起流莺谨慎的传声。

    这声轻唤,倒是给圣音一个喘气的机会,方才,胸口真的很闷,很闷……

    “什么事?”

    “杜姑娘来访。”

    他吸口气,清眸一闪,“让她进来。”

    “不行。”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对他所作的决定进行反驳。

    她似乎是恋上简单又不费力的回答,又是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却让他心里的沉闷减轻了一些。

    门外的流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里面两个主子意见不一,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什么?”他垂眸整着弄乱的雪白袖袍,动作轻而慢,刻意在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他知道,以往涉及到类似问题,她都会窝在他怀里磨磨叽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喜欢。”她望向他,容颜波澜不惊,“我不喜欢她。”

    他一怔,视线久久地落在她不示弱的脸上,对门外道,“请杜姑娘到大厅,我随后到。”

    “是。”

    他望着她倔强不退让的表情,眸色深邃而空幻,看不出情绪。

    她只是静静地瞅着他,杏眸变得如暗夜露珠般幽黑,混着不服气的气息。她讨厌极了杜玉菲那双柔媚的眼睛,师父却让她留在庄里!

    片刻之后,他不发一语地转身移步,朝门外迈去,身后飘起的白色衣角落入她的眼中,竟带着脆弱的气息,慢慢流淌进屋内。

    “三公子。”早已侯在大厅的杜玉菲瞧见迈进门的芹长身影,微微福身唤了声。

    刚在门外她听到了,第一次听到他和绝舞独处时的对话,心中的震憾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她连想都想不到,那个邪魅?厉的圣忆风,竟有那么柔情的一面,他对绝舞的纵容和宠溺,远远超出她之前的预料。

    那个声音,淡如风的语调,和着暖暖的呵护,还有,一点点的惆怅和无助……

    就在那一刻,无尽的凄凉携同憎恨彻底地浸灌了全身,连在魅门看到圣忆风的失魂时,都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在背后迫使着她,即使最后两败俱伤,她也一定要得到他!

    绝舞那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哪能懂他对她的用情吗!简直白白浪费了!

    如果,如果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柔声细语……只要那么一点点……她就……

    圣音示意两旁的侍女和下人离开,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什么事?”

    涣散的视线逐渐收回,她掩起幽怨迷离的情绪,正视他道,“我现在算是你这边的人?”

    “就为问这个?”他将手指放在雪白的瓷杯,指尖沿着杯口划着圈,杯身上精美的青花纹路将他莹白的手指,衬托得愈发细滑。

    “我只想确认。”以防到头来,两头都不是人,那她就白费心机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慵懒地斜倚在红木椅的靠背上,冲她扬眉一笑,“当然,只要你衷心,我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你那日临走时的问题,我决定告诉你。”杜玉菲面露稀有的严肃神情,“但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那是一定。”

    “你的猜测……”余光瞥见由远及近的蓝色身影,蛾眉一蹙,有些懊恼的停住了。

    眨眼的功夫,杜玉菲反勾起一抹笑,从容地转向无影,“庄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嗯。”无影对她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草草地回了声,“圣音,我有话跟你说。”

    “你先下去。”

    “是。”

    两人看着杜玉菲渐远的背影,各有所思。

    “听说,你准她去北城了,”无影飒爽的挥袍坐下,抬起眼角瞅了眼圣音,“还是和独孤翊一起?”

    圣音没有作声,黑睫略微闪烁了下。

    无影有些惊讶,飞扬的浓眉向中间皱起,他本以为只是下人的误传,怎么可能是真的,“这不像你的作风。”

    圣音对舞儿的占有欲,别人也许不知,他却不可能不知。他还记得,一年前庄里有个雇工,因贪恋舞儿的美色,使计让舞儿摔在了自己身上,故意装作无辜的样子不停道歉,舞儿又单纯善良,自是没有跟他计较,第二天,那个雇工便永远的消失了,舞儿问起时,圣音也只是淡淡地说那人工期已满,回乡去了。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圣音的感情有多深,当时还在心底暗笑,谁要是敢跟圣音争人,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个毫无轻重的人,都能让圣音动杀念,更何况独孤翊这个明摆着的强有力的对手。他居然还能让舞儿跟独孤翊走了!

    “也许吧。”圣音提起唇角,携着幽幽的苦涩,又带着淡淡的笑意,至少,无影还是懂他的。

    短短的两句对话,双方又安静下来,圣音眉间浓郁的哀愁感染了无影,也让他忘了来的目的。

    “以前,我心里满装的只有自己的感情,那样便永远无法听见她的心声。或许,该放手让她自己去闯了,等她累了,愿意回来了,那个时候,她才会安心的永远留在我身边。”圣音低喃,柔浅低醇的嗓音,带着轻幽的叹息。

    “难道你把感情表达的还不够明确?”无影瞅着他,声音中带着以往轻松的调侃。

    舞儿这家伙,平日里单纯的没心没肺,没想到重新回来,表面上没变,心里却变得……唉,总之,舞儿这次可真是伤人于无形之中啊!够狠。这简直比直接回拒更让圣音痛苦,一天到晚粘在一起,却碰触不到心。要不是有叶双涵,给了他这种‘亲身实践’的机会,说不定他还无法深切体会到圣音的煎熬。

    “我以前给她的伤害,让她变得患得患失,现在的她,太没有安全感。”圣音叹息一声,语气中没有一点的怨,只有发自内心深处的心疼,“都是我造成的……”

    “你不会真要放任独孤翊和舞儿‘顺其自然’吧?”这男人也太自信了吧。

    “我等了十年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抢去。”细长的手指拈起茶杯,轻轻地晃着杯子,杯内水面漂浮的几叶绿茶如扁舟般随波而流,呵,有点想念无雪的香螺茉莉了呢。

    “舞儿有非要亲自解决不可的问题,我没法插手。”圣音抬眸望向无影,清澈的明眸如同一泓泉水,唇角勾起一抹笑,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

    同一时间,无影低下头去喝茶,并没有注意到圣音的视线。

    由爱生忧,由爱生虑,若离开了爱,则无忧无虑。

    问题是他们能离开吗?他们不过是凡人,那种撒手西归,全无是类的洒脱,他们永远无法做到。

    哦,对了,忘记正事了,“我来找你是有事要告诉你,被你一打岔倒给忘记了。”

    “这么严肃?”跟北城发生的事情有关吧。

    “独孤翊去北城查杀人案的事,有蹊跷。”

    “哦?”

    屋外暖暖的风,撩起了柔软的枝条,轻点着清澈的小湖,风光旖旎,暖香扑鼻。屋内,圣音依旧靠在木椅上,以玉骨扇抵着下颚,随着独孤翊的描述,那双淡然的眸子朦起了慵懒的笑意。

    天意吗?

    天意,让他们百转千回,始终如法如愿;天意,如今又让他不得不追随她的脚步而去。

    呵,天意弄人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

    待所有人都已入睡后,叶双涵意外的出现在杜玉菲的房中。

    “是你干的。”叶双涵冷冷的眸子射向卧在塌上女人,比平常人略显苍白的手握在腰间的剑上,一触即发。

    哎呀呀,好直接、好狂妄的语气啊,被质问的人都还没有回答,她就那么肯定。就算两人不怎么合得来,同是一门,出门在外就不能多说两句么,用不着这么昔言如金吧?

    “你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闯进来了又什么都不说,劈头盖脸的给我抛来质问,我知道你问什么啊?”杜玉菲从塌上起来,身体软弱无骨,只怕一阵风起都能将柳腰吹折了。

    叶双涵从腰间抽出剑,剑尖的寒光在屋内的烛光下露出点点寒芒,直指杜玉菲的方向,“你心里明白。”

    杜玉菲缓缓地向叶双涵走去,如葱般的指抚上直指她的剑尖,媚眼沿着剑,一寸寸地上沿,最后定格在叶双涵散发着怒气的脸上,“把剑收好了,剑可无情呢,一不小心……”

    握剑的手微微一抖,锋利的剑刃划过白玉手指,触剑的两指上立即现出两道血痕,不轻不浅,却足够叶双涵出一身冷汗了。

    杜玉菲不理睬手上往出滴涌的血,另一手抽出怀中的绢帕,细细地擦拭着剑上殷红的血迹。

    还散发着热气的血迹,沾染在银白光亮的剑上,宛若血莲般绽放开来,看得叶双涵有些刺目。

    “你是说被拦下的飞鸽传书?”杜玉菲擦拭完剑上的血,这才回过头去取屋里的医药箱止血。

    “你都承认了。”

    杜玉菲的坐在镜前,包裹着自己的手指,“我若说不是我呢。”

    “真差劲的借口。”就只有杜玉菲中午的时候闯去她的房间,看到桌上的纸,下午传书,信鸽竟迟迟不回,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不是被人截了还能是什么。

    杜玉菲抬眸冲叶双涵柔媚一笑,举起漂亮的十指,“好吧,我怎么说你都不信,那你把我十指都割破解解恨吧。”

    叶双涵的表情有一丝松动,“你以为我不敢?”

    杜玉菲将包扎好的两指晃了晃,“敢,你什么不敢哪,瞧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就被你莫名其妙割破了两指。”

    “就因为我那天不小心看到你桌上的纸,你就认定是我做的?”杜玉菲哧地笑出声来,带着一丝不屑,“这庄里,最容易接近你的人可不是我,我连你身边几步都近不了呢,你倒是怀疑起我来了。再说,我们可是同门,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你汇报情况。”

    杜玉菲说的头头是道,叶双涵也找不出一丝理由反驳,杜玉菲确实没有立场阻扰她。

    “今天下午在大厅,我可是看到尘无影和圣忆风在商量什么事情,谁知道是不是说……”杜玉菲别有用意的瞅了眼叶双涵,“算了,话我说到这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尘无影再重视你,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能有和他一同长大的圣忆风重么。圣忆风的一言可顶你百句呢!”杜玉菲朝里屋慢悠悠地移去,背对着叶双涵挥挥手,“那个即使对魅门忠心的四个阁主都半信半疑的男人,真的没有怀疑你么……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我要休息,就不送了,走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傍晚时,舞儿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在独孤翊的陪同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尘家庄,一步三回头的走法,让独孤翊恨得牙痒痒,真想一掌把她直接送到香阁算了。

    若是说,春秋的香阁是云雾里的茉莉,那么深冬的香阁便是浓云中的一束梅,红的张扬,红的羞涩,远远望去,犹如仙境般的优雅。

    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薄淡的月光,稀疏的星辰,在这寂静的夜光里,在这冬日的成片梅林中,惟一看似温暖的烛灯,照着雪也似的白色窗纱,透出两条无限美好的黑影,相对而坐。

    “你没事真好!”绝姒有些急促的嗓音中舒了一口气,“那晚翊哥哥告诉我,你被圣忆风掳了去,吓坏我了,这几日都没睡好过,我要去找你,他却告诉我,圣忆风不会将你怎样,还好没事,还好……”

    “瞧你急的,快把那两道漂亮的眉展开吧,”舞儿逗着绝姒,清脆悦耳的嗓音比起绝姒的柔软,更添了一抹天真的味道,“不然小心长皱纹呦!”

    “你这个小东西,姐姐还不是担心,竟取笑我!”绝姒拍了一下交握在木桌中央的小手,嗔了她一眼。

    “好嘛!姐姐最好啦!”

    绝姒瞧着对面可爱的脸庞,满脸布满笑意,从舞儿进门就没有消失过,似是永远也瞧不够,经过那次伤痛,挺过来的舞儿似乎开朗了很多呢!

    “你真的决定要和独孤翊去北城?”绝姒凝眸望着舞儿,收紧小手,问得有些紧张,语气中却不加掩饰的流露中欣喜,“想通了?

    “嗯!”舞儿吐吐舌头,慧黠的朝绝姒眨了眨眼睛。

    “我是说你和你师父……”一心想问出个所以然,一着急竟问的有些唐突了。

    舞儿清亮的黑瞳瞬间失色后又拾起笑意,“都过去了,姐姐放心吧!”

    本是说,她重新振作起来了,听在绝姒耳里,却成了对圣音的感情也过去了。

    绝姒不禁大喜,“不亏是我的好妹妹。”

    “那是!”舞儿扬起笑脸,骄傲地冲绝姒笑道。

    说起去北城,绝姒高兴舞儿终于肯离开圣音之余,又担心起来,“独孤翊毕竟是去办案的,你要小心才好,不该插手的事情就不要去管,乖乖地待在他落脚的地方,就当是一次游玩就行了,听到没?”

    “好了啦,以后要还把我当小孩子一样谆谆教导的,我可就不来了。”

    “唉,这孩子,就让你小心一点,就不愿意了。”

    “知道了嘛,我有分寸的。”舞儿晃着绝姒的胳膊撒娇道,“姐姐你才不过二十出头,不要整日担心我了,不然老的可快了。”

    绝姒瞪了她一眼,你有什么分寸啊,有了就不会出现之前的那些事了。柔荑放到颈后,取下脖上的吊坠,那是一个质地上等的纯银小锁,小到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喏,这个拿着,等你到北城说不定会用的上。

    舞儿把手里的小锁,翻来覆去地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这么个小东西,能有什么用?”

    “舞儿,”虽说香阁除了独孤翊偶尔的来访,根本无人来,她还是警惕的环顾了以下四周,“到了北城,翊哥哥有他的事要做,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在你身边,若是你遇到了困难,就拿着这个去魅门。”

    “耶?!”舞儿震惊的一个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全不顾疼的腾一下坐起来,跑到绝姒身边,“你说去哪?!魅门?”

    “对,魅门。”绝姒前所未有的认真浮现在脸上,恍恍惚惚的又陷入了回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日,独孤翊告诉她,舞儿被圣忆风掳去,她本急着要救人,后来意识到圣忆风正是当今魅门门主时,还稍松了口气。

    舞儿当年还小,可能不知,但她那时已经懂事,非常清楚魅门和灭绝门的关系,那是无论经历几代人,都无法撇清的联系。

    八岁那年,舞儿才4岁,魅门门主圣熠带着夫人李纤仪到灭绝门作客,圣熠,那个世人眼中魔鬼化身的人物,在她眼里却只得看到慈祥,和父亲一样的和善,而李纤仪,那样的气质,温婉贤淑,更不是世人眼中描绘的那般狐媚,完全不沾边。

    他们给了爹这个小锁,说是做第一次见她的见面礼。但双方大人眼中所流露的神情,却告诉她,这不单单是送礼和收礼那般简单。直到大火那晚,娘才将她拉到身边,神情凝重的告诉她,她脖上这个锁,关乎整个武林,甚至天下的命运,若是她有幸逃了出去,戴着这个去魅门,一定会有人收留她。

    这些年,她也想过要去魅门,可是等她伤完全复原,重新恢复过来时,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魅门内部叛变,门主和门主夫人一息之间竟全过世了,而魅门新门主恰巧那个时候在江湖上消声匿迹。问过无数的人,除了知道魅门在北城外没人知道具体在何处,即便是独孤翊,也没能查出来。

    传说,魅门似是天上云,时有时无,虚幻的不像真实存在,没有人找得到。她当年偏不信这个邪,亲自走遍整个北城,竟也是丝毫痕迹都没有找到,最后也只能以放弃告终。

    那些噩梦般的日子,纵使她再害怕,再无助,都死命地记着娘最后的交待。虽说,她至今都不清楚这个锁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是,将它交给舞儿,也总能让舞儿多个照应,毕竟,自己除了凝香苑便是香阁,哪里都不去,也用不上。剩下的,只能看她的运气了。

    “姐姐,姐姐,”舞儿焦急地猛晃发呆的绝姒,“你快说啊,是我听错了,对不对?!”

    绝姒将舞儿扯到眼前,神情凝重,“舞儿,你看我像说笑么。当年你还小,不懂魅门和灭绝门的关系,但是我很清楚,两门之间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好,那是几代人都无法撇清的渊源。”

    听及此,舞儿的嘴巴瞬间张成了鸭蛋状,灭绝门居然和魅门关系这么亲?!她和那个魔鬼居然有那么深的渊源么?完全不搭调嘛!

    “怎么可能,魅门可是邪教!”

    绝姒摇摇头,“邪教?这世间的是非善恶,岂是一言能辩,哪里有绝对的善,绝对的恶?”

    “爹娘将你保护的太好,你不知道,灭绝门也是那些正道人士眼中的邪教。”绝姒挑起一抹笑,带着淡淡的嘲讽,那是对所谓的名门正派的蔑视。

    舞儿张大的嘴,慢慢收了回来,黑瞳迅速地眨了眨,又气馁地蹲到绝姒身边,将头枕在柔软的双腿上,“人家不要去,圣忆风好恐怖。”

    好恐怖?她的确也听说江湖上关于圣忆风的传言,那个如鬼魅的男子,她不信如传言所说的那么残忍,谣言不也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出来的么。

    “急什么,你想见也不一定能见得上。”

    “为什么呀?”

    “魅门太虚幻,至今没人知道它在哪,到时候就算你真有急事要求救,也指不定拿着东西空着急。”绝姒抚着舞儿披肩的柔软长发,温柔的像个慈和的母亲,倒不像是大她几岁的姐姐。

    虚幻?她当时在魅门住的可是实实在在的房子,哪里虚幻了,不过……“当时我都在屋里,没有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

    “把它收好了,娘说,它承载着整个武林,甚至整个龙妜国的命运。”绝姒纤细的羽睫扑扇的闪了闪,掩住眼底的泪光。

    第一百一十七章

    舞儿静静地趴在绝姒的腿上,幻想着那晚娘是在怎么危机的情况下,向姐姐交代的这件事,那个时候,娘就预知到悲剧了吧。

    “嗯。”她会像姐姐当年一样,拼命守住这个东西,或许它和‘绝’有关……

    ‘绝’?!天啊,她完全忘记来的重要目的了!

    舞儿‘呼’地一下,从绝姒的腿上起来,“姐姐!”

    “呀,怎么了?”绝姒轻呼了一声,着实被她突来的声音吓住了。

    舞儿又降低了音量,“如果我的猜测是对,那或许我知道这个小锁有什么用,而且还知道它和魅门有什么关系。”

    舞儿俯首在绝姒耳边,说了好一阵,才挺起身,睁着担忧的眼睛,望着绝姒深思的面容,等待她的反映。

    绝姒盯着桌上的香炉发呆,表情木然了一阵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是啊,姐姐,日教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存在,但你一定要当心,等他们知道那是迟早的事。”

    绝姒有些担忧,“他们要是还不知,那目标不就还是你吗?那你不是……”

    舞儿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到现在你还担心我!我不是说了,我没有事么。日教早就以为灭绝门传人是我了,我还不是好好的活到现在。上次,被日教从魅门抓去,还不是把我‘完整’的放出来了。”

    “什么?!你被抓去了?!”绝姒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日教那么凶残,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

    “呃……”舞儿心虚地低下脑袋,“那个……是有一点点啦……”

    绝姒拉起舞儿的手,让她在面前转了一圈,又把袖子掀起来,左瞧瞧,右瞧瞧,急着问道,“日教伤到你哪里?!

    舞儿拉下绝姒在她身上胡乱摸的手,“没有啦,只是被下了一点药而已,还好后来师父来了,他救了我,就没有事……”舞儿越说声音越小,后来整个脸都烧了起来。

    “只是这样?”绝姒怀疑的瞅着她。

    “嗯!嗯!嗯!”舞儿赶紧点点头,生怕绝姒不信。那天之后,她就刻意让自己忘记那夜的迷醉绚烂,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仪式,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仪式,然每次记起,却还是脸红心跳,毕竟,和师父那么那么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呢。

    第一次,师父应该不是吧,那么驾轻就熟的,一点都不像第一次……

    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绝姒这才舒了口气,忽略掉圣音对舞儿的好,摇醒有些恍惚的舞儿,“去了北城,跟好翊哥哥。”

    舞儿撇掉缠人的回忆,“知道啦!耳朵都快磨出茧了哦!”

    直到丑时,浓郁的夜色将整个香阁都笼罩在黑夜中,仍旧能看到窗纱上,映出的两个人影。

    身旁的绝姒都已经睡了,舞儿还睁着圆圆的眼睛,瞅着屋顶发呆。临走前,无影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无影大哥说这是她第一次出门,会遇到很多事情,说话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瞅着她,总感觉,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即将要面对的事情,只是不愿意说而已,再继续问下去,也是闪烁其词。这只是她自己的一次远行,无影大哥的话,却好像她是要完成某项重大的任务,心理突然变得沉甸甸。

    要相信心里看到的,而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换句话说,你要相信自己。无影大哥是指什么?关于师父的事吗?

    要相信自己……她,还可以相信么。

    以前就是太相信,宠她溺她的师父舍不得伤她,最后才会被伤得那么深,还无力抵抗。

    太过相信,就会事与愿违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二日,天微微亮,舞儿便跟着独孤翊,还有鱼晨向北城出发了。本是要走陆路,考虑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后独孤翊选择水路,那是一条贯穿南城和北城的江——白萍江。

    刚出门时,舞儿还不停抱怨天公不作美,第一次正式离开师父出远门就碰到雨天,然船在江面才行了一天,舞儿就停住了叨叨不休的嘴。

    南城,本就是个好地方,杨柳依依,暖风暖熏,是哪也比不了的。若是在雨天,烟雨蒙蒙,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独孤翊和舞儿两人坐在船舱里,舱里摆设精致典雅而又简单,两人中间放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摆着鲜美的水果和茶具,鱼晨站在门外直挺挺地守着。这会儿的舞儿,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抱怨,紧紧闭着嘴巴,透过雕刻精美的红木窗,痴呆地望着湖面的美景。

    外面下着小雨,雨丝缠绵的落入水中,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击起水面一圈圈的细小涟漪,湖面上一片烟雾氤氲,恬静而悠然,凝神细听,还能听到湖面上飘荡着宛若天籁的琴音和其中偶尔夹杂的悠扬笛声。

    舞儿注意到,船到这一段江,除了他们这艘,还有很多的小舟,和几艘比他们还要华美的异常奢侈的船。

    独孤翊看舞儿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转而看像外面,“那些不是普通的船。”

    “什么意思?”舞儿仍旧将视线停留在离他们最近,也是最豪华最大的一艘船上,看的有些痴呆。那一艘船有着三层楼,垂八角宫灯,紫纱紫幔,随风飘动。

    “那是画舫。”

    舞儿疑惑的看向独孤翊,独孤翊便又道,“歌舞升平,寻欢作乐的地方。”

    “原来是那种地方……”去过凝香苑后,她就知道那种地方是做什么的,但是真奇怪,那种地方也可以搬到水上来的吗。

    若有若无地,湖面上传来了翩翩乐声,不同于方才的音律,有着独特而扣人心弦的魔力,舞儿好奇的望去,确认了好半天,才发现是从离他们最近的那艘大船上传出的。那艘船的船头异常的宽阔,不知何时,一群体态轻盈的女子已在上面水袖流云,和着音乐,轻歌曼舞。

    “风淡淡,水悠悠。一曲琴音锁空楼。何时共泛春溪月,断岸垂杨一叶舟……”

    悲伤幽然的旋律,和着轻雨愈发地撩拨心底的愁丝。

    独孤翊像是被感染了一般,没有说话,静静地在听。

    舞儿双手趴在窗沿,歪着脑袋听地出神,落寞的喃喃低语,“好端端,唱这么悲的曲做什么……”

    在那艘精致的画舫内。

    第三楼,相比下面两层的嬉笑喧闹,这里除了音律之外再无其它多余的声音。船舱的里间和外间用一袭水晶帘隔开,在舱内,正对着门帘摆着一张床榻,塌上躺着一个人,宽袍缓带,雨雾透过他身后的窗,轻轻地洒在他的身上,雾蒙蒙一片,却又没有沾湿他一丁点的衣料,只是更加地烘托出了让人迷恋的慵懒。此刻,他静静地望着舱内右侧不远处的一名女子,双眸微眯,似是探究,又似是困倦,自慵懒中流露出一番魅态。

    顺着视线望去,一个女子怀中抱着一把白玉琵琶,刚刚的曲子应该就是由她怀中的乐器所奏。女子秀气的脸,狐媚的眼,正是前不久才住在尘家庄的杜玉菲,此刻的她,蛾眉淡扫,眼波流转,松松的发髻盘在一侧,剩余的黑发从肩的一侧搭到胸前,剪裁精致的水蓝色长裙微露香肩,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不紧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曲毕,杜玉菲抬眸望向塌上的人,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即使轻如羽,也还是逼得她又将头低回去。每每他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就会心慌。

    不知是船外的水雾迷蒙了视线,还是船内的薰香萦绕着有些混沌的思绪,杜玉菲有些头昏脑胀。他在想什么?在想她方才告诉他的话?她在心底自嘲的轻笑,一定不信的吧,要是仅凭她一面之词,他就相信,那就不是圣忆风了。

    片刻,塌上的人终于开口了。

    “七年前,魅门的内乱,你可听说过?”根据轩叶目前给他回报的一些连接不起来的片断,他是否该重新考虑当年的那场内乱了。

    横空飞来的一句话,让杜玉菲抱琵琶的手微微一颤。

    她抬起长长的睫扇,唇瓣轻扬,“听过。”

    七年前,魅门里,在四阁之上,实际上还存在两堂,玄水堂和宏火堂。听说,七年前的内乱,就是两堂堂主之一所为,魅门很多兄弟在那场阴谋中丧生,不止门主和门主夫人不幸遇难,叛乱的那个堂主也死了。也因此,圣忆风接位之后,废了两堂,只留下了四阁——梅、兰、竹、菊四阁,这并没有削弱魅门的实力,四阁联合起来,甚至能敌过尘家庄这种一等一的武林组织,更何况,魅门的现任门主圣忆风,武功高深莫测,总体实力,那是连日教都忌讳的。

    当年的叛徒不都已经死了么,过了七年,圣忆风为何还会提出来。

    “在想什么。”难到真的有蹊跷。

    “本以为,门主是在怀疑玉菲方才告诉你的事情。”那日被尘无影打断没有说完的话,她刚刚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叶双涵的冷,是表面的。”圣音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眼角轻轻地扬起,漾了一抹笑意,带点儿冷,带点儿残,“而你的冷,却是骨子里的。”

    杜玉菲朱唇微微弯起,“这样的人,一旦死心塌地,那便是永远。”

    今天,他心里没有她的位置,明天或者不远的将来,总有那么一天,她会得到他全部的感情。风,柔柔地吹起她两侧略微松散的发丝,同时吹开了眼底盈盈笑意,将赤裸裸的心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他的面前,第一次如此,真心真意,毫无遮拦,不计后果。

    他眼角依旧安静地噙着笑,那样慵懒,又那样随意,忽的,他笑出声来,惬意的笑声宛如流水响在她的耳边,然细听下去,便惊觉笑声中透着浸骨的讽刺!

    笑声中,悠悠的笛声随风由远而近,吹皱了一波碧水,扫尽了片刻的静谧,优美的音符随风飞进船舱,流淌在每一个角落里。

    轩叶?意识到来人是谁的瞬间,圣音有些头疼,不用说,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会出现。

    按理来说,一眨眼的功夫应该会有道惊天动地的声音传来,可是眼都眨了几次了,居然还没有动静,真是神奇。

    不出片刻,一袭青衣的高轩叶便出现在帘外,“属下高轩叶,参见少主。”

    随后,一道恭敬中又带着怒气的女声传进来,“属下泠沉香,参见少主。”

    心里一叹,他果然没猜错,泠沉香也出现了。只是,这次竟来的这么‘静悄悄’,倒出乎他的意料了。

    少主?杜玉菲有些纳闷,在魅门的时候,似乎也总是听他们叫少主,而不是门主。红唇轻勾,微转皓腕,杜玉菲将怀中的白玉琵琶轻轻放在身侧,站起身恭敬的退到侧边,对进门的高轩叶和泠沉香微微一福,“竹阁主,梅阁主。”

    第一百二十章

    高轩叶微颔首,泠沉香则是把头偏过去,轻哼了一声。

    杜玉菲仍旧是笑脸,对泠沉香的视而不见,在魅门时她就早已习惯了。

    圣音饶有兴味的看着泠沉香偏过去的头和噘起的嘴,又将视线向到她身旁的高轩叶,表面虽沉稳,但他感觉的出,气息还是有些乱,当下便明白两人不久前肯定又经过了一场大战。只不过,平日里都会从头吵到尾,像今天这么‘相安无事’,还真是前所未有。

    高轩叶看了眼杜玉菲,示意她要不要退下。

    圣音没有开口,淡眸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分不清目光落在哪里。一恍,杜玉菲恭敬地垂下头,正欲退下。

    “说吧。”

    正要退下的身躯猛然一怔,圣忆风竟让她留下!虽说,她将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但是从没奢望过,他这么谨慎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信任她。

    高轩叶一派平静,对圣音的决定没有任何吃惊的反映,往日,泠沉香肯定会有所表示,今天却出奇的安静,一个眼神都没有。

    “是关于七年前内乱的事。”高轩叶抬眸,漆黑的瞳眸望着塌上的圣音。

    神情莫测道,“他,没有死。”他终于找到了当年活着逃出去的人,而此人是唯一知道当年那个叛徒现在何处的人,也是这个人当初及时告知少主宏火堂堂主叛乱的举动,少主才逃过一劫。他寻思多次,决定告诉少主此人的下落,毕竟,看在当初救少主一命的情面上,少主应该不会怪罪此人为躲避纷争逃避十年。

    话落,片刻,似乎连萦绕的薰香都止住了流动,奇异的安静在舱内蔓延开,静的诡异,静的发冷,静的让人窒息。

    塌上的圣音,虽没有任何动静,但温定的目光,却在话落的瞬间变得冷漠异常,清亮的眸色逐渐被嗜血厉光所取代,身后的窗纱也被强大的气流搅动的在风中狂曳,宛若垂死挣扎般紧紧攀着窗棱。

    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个!泠沉香心惊地望着塌上的圣音,渗骨的寒意从脚心冒上,就知道说出来肯定会出问题的嘛!七年前她见过这个眼神,结果……

    她不敢想象,7年之后的少主还会做出同样的事吗?!

    泠沉香忘了冷战,有些害怕的靠近高轩叶,伸手拽了拽青色衣角,但当视线从衣角移到高轩叶的脸上时,才发现一向不怎么有表情的他竟皱起了眉。

    就在这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道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同时也划破了舱内激将爆发的紧张。

    下一瞬间,船的周遭顿时沸腾起来,人声越来越吵杂,那声尖叫似乎是从这艘画舫的下两层传出的,船外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艘最大最豪华的画舫上。

    高轩叶给了泠沉香一个眼神,泠沉香急忙道,“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我出去看看!”说完,一溜烟人影就消失在船舱内。

    “少主,听说独孤翊也走水路。”高轩叶不急不慢地开口。现在只能用少主在意的事情,来缓解少主此刻的情绪了。

    一忽儿,果然如预计的那般,身后狂曳的紫色窗纱,逐渐趋于平静,最后随着轻风,缓缓地飘荡,舱内的紧张气息,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失。

    杜玉菲轻咬下唇,水袖下的手紧紧攥住,可恶,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圣忆风独处,那个绝舞竟又跑出来!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