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风舞,情一诺第18部分阅读
忆风舞 情一诺 作者:yuwangwen
散!
塌上的圣音终于动了,他缓缓地走下软塌,直直地越过高轩叶和杜玉菲,朝舱外走去。
倩影急忙上前,拿起门口的油纸伞跟在后面,待圣忆风停在甲板上时,杜玉菲执着油纸伞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细雨蒙蒙,船外的世界看似一片雾气茫茫,却也还能看得清楚。细细的雨丝落在伞面上,聚集成水滴后沿着伞边沿落下,她高高地抬着手,将伞执在他的头顶,有几滴溅在了她背上,滑过手背留下一条湿漉漉的痕迹。
“收了。”清冷的话语,少了平日里的戏虐和轻狂,混着刚刚还未彻底疏散的情绪。十年了,那个叛徒居然还活着,他这趟水路是走对了,看来他有必要去会一会王权,这个人当初是那个叛徒的手下,也是唯一幸存且知道那个人下落的人,王权既然愿意告诉轩叶那个人没有死,应该会愿意说更多也不一定,不,就算不愿说,也一定要开口!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杜玉菲顺从地收起伞,退后一步。
修长的身影朝甲板边沿走去,望着下面乱成一团的人群,周边吵杂轰乱,不时地传来好奇询问。
这时,刚匆忙出去的泠沉香刚回到甲板,“少主,死了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嗯。”
圣音含糊地嗯了声,思绪飘到了暴雨的那日。
他一向不喜欢雨天,怀着莫可名状的情绪,他讨厌那种沾染在身上的湿气,湿漉漉的沉重。但今天,却让杜玉菲撤了伞。
也许,是一种回忆,一种祭奠,让他永远的记住,她的痛,是他给的。纵使是并不是本意……
如毛细雨飘在他扶栏的手上,慢慢地在肌肤上晕开,亦如心底晕氮的悔和恨。他想,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狂风暴雨的那日,她的那句心丢了。她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根本不懂什么是痛,是他让她的世界翻天覆地。
知道她经受了什么,更清楚地明白她的痛彻心肺,而他以圣音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时,却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因为那日看到她失态的,是圣忆风,而不是圣音。
是圣忆风,不是圣音……
他要怎么开口……
“少主。”高轩叶看着圣音望着自己的手背出神,唤了一声。
“嗯。”圣音抬起眸,淡淡的回了声,带着点还未完全消散的惆怅。
“属下认为,还是再去探一次,听说日教分布在南城的分教,今日也会由水路去北城。虽不是在北城,但突然有人死,不得不防,或许和北城的案子有联系。”
泠沉香翻了高轩叶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存心跟我作对是不!高轩叶当然有看到,只能自动过滤掉。
“沉香,下去再查一次,要准确信息。”圣音回首瞅了眼泠沉香,眼角微微上扬,刚在舱内的诡异神情完全消失,换上了先前的慵懒。
泠沉香心高气傲,全魅门的人都知道,平日里,高轩叶虽喜欢跟泠沉香斗嘴,但在这种严肃的情况下,还是很少伤她自尊心的。今天,居然当着外人不给她面子,看来这沉香的确是把沉稳的轩叶给惹着了。
“是。”泠沉香咬着牙,狠狠瞪了高轩叶一眼。
“你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圣音身后的杜玉菲自是知道,这句话问的是她,“是。”
这是实话,她在魅门只是陈升手下的一枚棋子,没有叶双涵的地位,日教里重大的事情,当然不会告诉她。
杜玉菲身旁的高轩叶则是看着她,眼神深邃而平静,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杜玉菲轻提眉角,回高轩叶一笑,连圣忆风身旁的人,猜疑都如此之重,更何况圣忆风本人,他真的相信她先前说的了吗?
圣音望向下两层人最集中的地方,若有所思。一恍神,一道绯色身影带着银铃般的嬉笑声,从远处急速掠过。
刚那是什么?
这声音……
不祥的预感袭来,高轩叶说,独孤翊他们也走水路。难道刚才的是……?
又一恍神,一道蓝色身影尾随其后,也在眼前掠过。独孤翊!
“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脚尖刚刚落到甲板,舞儿就迫不及待地拉过身边一个人,急急询问。
被拉住的一个老妇正要返回,面露恐惧的对舞儿道,“要命啊,死人了!”
“死人了?”舞儿轻咬下唇,刚出来就碰到这种事情,能凑凑热闹,真是不虚此行呢!“怎么死的?”
一个大掌啪地落在舞儿的右肩,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一声不说就跑来,这儿这么乱,回去!”
“这么大的热闹不凑凑,不是可惜了!”舞儿扬眉,冲独孤翊甜甜一笑,“别拦着我!忙你自己的去!”
独孤翊怔怔的看着被舞儿拍掉手,刚刚那一笑,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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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正费力寻思之际,旁边的对话引起独孤翊的注意。
“太诡异啦!死的那个女人,七窍流血,面部发紫,后背的衣服被人剥光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最奇的是,脖子上还插着一朵紫色莲花!还是梨花落的姑娘,原本肯定是张漂亮的脸,你看看现在,那个惨状让人看了都心颤!”老妇人说完逃命般的就跑了。
留下舞儿愣在哪里,吞了一口唾液,死的这么惨啊!
紫色莲花?这会儿还没出南城,竟也出现这种事情,看来他有必要通知绝姒,最近严守南城各个关口。
舞儿趁独孤翊思索时,一溜烟到了事发地,那里人声沸腾,血腥味飘染着周围清新的空气,奇异的气息窜进鼻子,舞儿忍不住泛起恶心。
“难受就回去。”
大木头怎么跟上来的这么快,舞儿回首叹气道,“你这次去北城不就专门办这事情么,快去忙去,别老在我周围兜圈子。”
说完,正要回身,视线扫过独孤翊左上方时,诧异的视线霎那间定住。
她看到什么?独孤翊寻着舞儿的视线回头朝左上方望去。
宽敞的三楼甲板上,朦胧的雨雾中一袭紫衣,在风中衣袂飘飘,似幻非幻,依如往昔般玉树临风。
圣忆风!两人心底同时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南城!
也许是感受到两道强烈的视线,本正在寻找那道绯色身影的圣音微侧首,终于注意到抬首仰望他的舞儿。
就这样,两道视线在沸腾的人声中交汇,一道清幽,一道诧异。
因为太远,舞儿看不到那双眼眸的神情,但她保证,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肯定是让人恨得心里发痒的轻狂!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自己在他面前的失魂落魄,当时感情崩溃,根本忘记去遮掩,竟在他面前说什么心丢了。一直隐藏的感情最终居然暴露在一个不相识的人面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心底越想越气愤,越想越觉得自己丢人。本想恨恨地瞪一眼楼上的圣忆风,心念一转,这样岂不是贼心虚嘛,思及此,舞儿沉住气,做了一个深呼吸,不管楼上是否能瞧到,冲着紫雾般缥缈的身影挑衅的抹唇一笑,拉着独孤翊的手臂道,“走,别理他。”
被舞儿拉走的独孤翊,回首朝楼上望去,见过几次的紫色长袍,这回还是第一次落到他心里,一道猜测在脑中迅速闪过。
“少主!”此时,刚离去不久的泠沉香再次回到第三楼的甲板上,一脸不情愿,“事情的确蹊跷。”
高轩叶一副了然的样子,轻瞥了眼泠沉香。
这个该死的高轩叶,什么都让他猜到了,哼,了不起啊!泠沉香边瞪着高轩叶边道,“死者是一女子,我问过,是这画舫的人。女子后背的衣服全被撕毁,面色青紫,七窍流血,还有……紫莲穿颈,初步断定应该是……凶器。”越说底气越不足,说到紫莲穿颈的时候,已经听得出,声音相当的犹豫。
“我说了要准确消息。应该?”圣音视线追随着舞儿绯色的身影移动,连说出的话,本应是责怪,都轻缓了几分。
“人已经被官府运走了,全部戒严,问不出什么。”
圣音知道她的顾忌是为何,却不道破,“你今天心神不宁,是魅门出什么事了?”
泠沉香脸一沉,有些结巴,“不是。”
追随的视线终于收回,圣音转过身,轻靠在扶栏上,眼眸暗含笑意,“还有,轩叶,你今天也失常了。你们两个下去‘互相’反思一下吧。”
说完,又慢悠悠地走进船舱,留下身后气氛怪异的两人。
杜玉菲小心翼翼地跟在圣音身后,揣摩着他的用意。圣忆风不去找绝舞?她刚才分明注意到他看见绝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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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扫兴!”舞儿耷拉着脑袋,不情愿地跟在独孤翊身后,“都说官府腐败,拿钱不做事,怎么今儿个跑这么快,还没看到尸体,人就被抬走了!”
独孤翊没有回话,两人一前一后,经过刚刚看到圣忆风的地方,舞儿不自觉地扬起头,发现那个邪魅的男子已经不在了,空空荡荡的甲板,随风轻舞的紫色窗纱,看起来竟有些寂寥。
两人回到船上,独孤翊面色凝重,舞儿则静默不语。
突然,醇厚的嗓音灌进舞儿的耳窝,“我们到北城的时间要延迟了。”
“你要做什么?”舞儿有些不满地噘起菱唇。
“晚上你就知道了。”
此刻,三楼的船舱内只剩下圣音和高轩叶两人,在木桌旁相对而坐。
“少主,这件事?”
“不就是一桩嫁祸案么。”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沿,心念疾转着。
高轩叶面色凝重,“柳前辈让我转告少主,少主身边的人也轻意不得。”
“杜玉菲?叶双涵?”杜玉菲在他身边,一举一动他都可以掌握;而叶双涵呢,即使杜玉菲戳穿了叶双涵的身份,但目前为止,就他所掌握的情报,除过被颜琦半途截下的一封飞鸽传书,叶双涵还没有做出过什么举动。而单看信的内容,也与情报无关。她是在顾忌些什么,还是真对无影动了情。
情字关,难过呵。
提及叶双寒,有件事令他很困惑。那次他故意撞到她的肩,就是为了弄清湖边那晚黑暗中的人是不是她,但肩膀伤及的位置似乎不对,按理应该是右肩,而她,伤的是左肩。
“叶双涵我没有接触过,至于杜玉菲……”高轩叶似是确认地看向圣忆风,“我想少主将她放在身边,不是表面的意思吧?”
“四个阁主,就属你和幽寒比较了解我。”面对高轩叶,圣音难得会心一笑。
他在江湖上的鬼厉作风恐怕是7年前那晚的事所造成的,虽不是他有意而为,但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大家都对魅门忌讳三分;而关于他的风流韵事,却是源于自己的刻意制造。只是,往后他需要改变在江湖上的形象了啊……不然,会有大麻烦……
高轩叶深沉的黑眸一闪,和少主像今天这样的亲近,7年里,光想想都是奢侈,或许改天,他应该去拜访拜访那个‘神奇’的小姑娘,她让少主改变了不少。
“少主,对杜玉菲,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多加防范。”
“嗯,知道了。”
圣音斜倚着窗,望着江面上不远处的船,透过窗,可以看到窗边相对而坐的两人,一高大,一个娇小,和谐静谧的画面如芒刺,伤了他的眼。紫纱吹起,佛过眼前,遮挡住哀伤的视线,他将头转回舱内,尝试凝固心底的失落。
她曾经也经历过同样的无奈吧……
一切都看在眼里,想要上前将对方抢过的欲望,那么强烈,却没有权力付诸于行动。
心下一叹,他将自己拉回现实中,抬眸冲对面的高轩叶道,“今晚,有的忙了。”
虽只看得到眼神,高轩叶也懂得圣音话里的含义。不知是不是经常带面具的缘故,那双眼睛就显得愈发的传神,总是能传达很多的感情,有时清澈到仿佛不染世间一粒尘埃,而有时,又幽深到让人畏惧。
少主的想法和他的一样,刚听沉香说尸体已经被抬走时,他就开始产生怀疑。想起沉香,高轩叶心里一紧,那个娇蛮任性的小妮子,他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斜风细雨,晶帘拖地垂,掩住的不仅是舱内的对话,更掩住了两人眼底如落叶般飘零的愁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孤独翊和圣忆风他们的船,现在经过的地方,是南城偏北的一个小镇——锦绣镇。这个镇,说大它也大,说小它也小,说它大是因为它繁华异常,说它小,是因为它只有一千亩的地。
锦绣镇的富裕不是凭空的,它不但产酒,也产美人,小镇恰巧位于这条白萍江岸,醇酒美人美景,自古就是温柔乡。这也是为何他们走到这一带,多出那么多画舫的原因了。
到了傍晚,本就不大的雨停歇了,整个江面都变得清明起来。
夜凉如水,明月当空。
此时,两道黑影闪过重重护卫,轻盈地由护墙跃入一个宽敞的院内。
四周一片静谧,其中一人轻轻地退开一个小屋的门,两人走进门内,扑面而来的恶心味道,即使带着面罩,两人也忍不住捂上口,这两人正是独孤翊和舞儿。
舞儿拽着独孤翊低声道,“大半夜跑来看尸体你有病啊?”
独孤翊不说话,直接走向地面中间摆着的尸体。
舞儿无趣地放轻步子走向尸体,到底是练武之人,竟轻巧地没有一丝声音。她蹲在一旁,把脸偏地远远的,捏着鼻尖,紧紧地蹙着眉。
独孤翊低头审视惨不忍睹的女子,视线从眼,再到唇,有些怔然地喃喃自语,“耳,目,口,鼻,都有血流出,但……为什么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呢……”
接着,他将手指移到女子的颈部,原本雪白如玉的颈,此刻被受伤部位感染的已经面目全非了,上面插着一支紫莲,直穿过喉,莲的茎从脖后方刺出,“这支莲……”
好奇心使怪,舞儿终于忍不住转过头,视线一下就落在了穿喉的莲花上,“竟有人杀人这么狠,瞧瞧她身上的皮肤,以前的脖子肯定也很漂亮呢,唉——”
独孤翊忍不住瞅了她一眼,“你到底在替她惋惜,还是在替她的脖子惋惜?”
“都有。”舞儿再去看那支莲,“一支莲茎就能锋利到这种地步,这个人的内功,在武林上恐怕不是第一二,也难有人能及。”
舞儿扬起好奇的眸,“这种事情先发生在北城么?可是莲不是南城才有吗,按道理说,凶手是南城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舞儿一句无心的话,终于让独孤翊茅塞顿开,他猛地抬头望着舞儿。
“干吗啦,突然抬起来,吓人啊!”还好她的心脏承受能力比较强。
独孤翊湛蓝的双眸在夜里变得异常清亮,“没想到,你还有点小用处。”
“喂!大木头,你说话客气一点哦!”什么叫她还有一点用处。莫非,她刚才说了什么很有价值的话么?
独孤翊又将女子翻过来,发现背后的衣服除了被撕破之外,背上再无其它伤痕。
片刻后,思量许久的独孤翊和舞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跃墙走了。
衙门附近的道路,街上甚至连零星的几个人都没有,凉如水的夜沉沉压下,空荡荡的街道上刮起是一阵冷风。
舞儿不由的瑟缩了一下,或许是刚看完尸体吧,怎么觉得阴气这么重呢。
听说这锦绣镇好的不得了,衙门附近却这么荒凉,闹市区在哪里呢,舞儿摸摸发凉的胳膊,“木头,我们去人多的地方瞧瞧吧,这地方怪阴森的。”
独孤翊侧首,冷淡的暼了她一眼,用平板的音调道,“正要去。”
闻言,杏眸瞬间绽出光亮,小巧的鼻尖一扬,“哎呀,你居然这么贴心,难得呢!”
深刻的五官在昏暗的夜里突然俯下,停在她视线上方三寸处,俯视她如花笑颜,“你在开心什么,我去闹市区是因为有事情要办。”
第一百二十五章
倏地,笑脸冻结,“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快走。”她没有发现,一丝笑意在湛蓝的眸底掠过。
“你这个平板的跟木头一样的家伙,没心,没肺,没……没……没感情!”不晓得怎么骂人的舞儿,骂了半天也骂不过瘾,一气愤,跺脚越过独孤翊向前快步离去。
猛然间,手臂被人拽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扭转过去。
独孤翊湛蓝的眸子因黑夜的渲染而深黯起来,平日里朗朗的声音也变得沙哑,凝注她,一字一字将话吐出,“我没心,没肺,没感情?”
每多说一个字,他的心就多沉一分,心口像压着沉重的巨石,“没心没肺没感情的人是你才对!”
忽而,他僵硬的扯出淡笑,带点儿讽刺,带点儿心痛,“不,你有。你的感情只对他付出……”
他有些恍惚的松开手中的纤臂,蓝色眸已经变得迷离模糊,终于,视线从她震惊的小脸上移开。
“不要再用一副天真的面孔来逃避责任,那不是对我的慈悲,那是残忍,比用刀捅在我的心上还疼。”独孤翊拧起浓黑的眉,锦蹙在一起的眉心一如为她而纠结的心,拧到几乎难以呼吸,“如果你能把你的善心,用在我身上,在下会无比的感激,绝舞姑娘!”
他说的好认真,说的好凄凉,用他一贯的,讽刺又不乏深沉感情的方式敲打着她的心。
她听的心好痛,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才不会让他以为她又在逃避。
独孤翊的一番话,让她心里顿时翻涌起来,她没有想要逃避,这次与他一同去北城,就是想要面对这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她之前的无视,对他居然有如此大的伤人。那个平日里总是以讽刺嘲笑她为乐的人,心底也会有这么浓烈的感情,她好笨,竟然没有觉察。
那夜在香阁,他萦绕柔情的眼神,她只当他对她感兴趣,却不晓得这么深……
她不想伤害他的,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呢。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夜间的凉气进入体内,让她的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不少。
她转身追上独孤翊,仰首望住他,俊朗的侧脸上薄唇紧紧地抿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我没有逃避,这次能和你一同去北城,就没有想过要逃避。”
独孤翊微讶,丝毫不放松地逼视她,将她的表情看进眼底,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家伙终于决定肯面对现实,他的努力,算是迈进一步吧。
她将他方才的话和表情,深深地印在心里,看到他的痛,就会想到自己以前的痛。
因为爱过,所以懂得。
如果可能,她会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是的,如果可能……
一路上,两人之间的对话由于之前的小插曲少了很多,但也因舞儿最后的诚恳,多了以前从未有过的默契。
他们都不再提那件事,有些事情不是开口说,就说得明白。
他的深情,是她承担不起的重担。
她的无情,是他面对不了的事实。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云淡风清,她不再欠他的感情债,而他也不再为她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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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的确如舞儿想到那般,锦绣镇最繁华的闹市区,景象大不同于衙门周围的荒凉,处处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很是喜庆。
说起锦绣镇闹市区中人最多的地方,那要属位于江上离岸不远的梨花落。凝香苑是南城第一大青楼,这位于小镇的梨花落,便是南城第二大青楼。与凝香苑不同的是,去凝香苑的人都为春宵一刻,而去梨花落的人,却有人很多是为另一目的——梨花酒。
大地回春,万物生机盎然之时,在江面望去,若是有风,整个锦绣镇便是处处梨花,将秀气的小镇妆点的莹白如雪。锦绣镇最为有名的酒是梨花酒,最热闹的地方是梨花落,这里不仅汇聚着销魂儿,也汇聚着让整个南城有钱人趋之若鹜的美酒。
美人,美乐,美景,美酒。
如此享受,谁不向往?
夜风凉凉,十二月的锦绣镇,一场雨后,虽没有暖风徐徐,也没有漫天梨海,却不失秀雅清灵。梨花落周围,共有五层,下面两层是青楼,上面两层专品酒,而最后一层是不对外开放的。它的周围停着大大小小的画舫,在红灯的辉映下能瞧见有些船上的娉婷身影正款款上岸,想必是白日里游玩的青楼女子。
在舞儿与独孤翊两人跃出衙门之时,在梨花落靠近湖心的方向,两条修长的人影晃入第五楼。
“两位是?”刚木子说,有人闯入了五楼,她还想着什么人这么大胆,现在见了,倒更好奇了。眼前两人气质非凡,其中一位身着紫衣,加上银白的面具,看似更是邪魅高贵,那种自然流露的迫人气势,不是常人能及的。
“不请我们坐么,桃老板。”圣忆风悠悠地走过桃蕊娇身旁,带起一阵清香,径自坐在桃娇蕊身后不远处的木椅上。
“请……坐。”桃蕊娇有些傻眼,什么人这么随意的把她这当自家,况且她还不认识对方!
高轩叶客气一笑,随后坐下。
“今天江上死的,可是你们梨花落的姑娘?”高轩叶朝还在发呆的桃蕊娇望去。
“嗯?”桃蕊娇这才反映过来两人的来意,但看两人似乎不是官府之人哪。
她嫣然一笑,“是。两位为今天的事而来?”
高轩叶轻轻点头,“老板知道她最近有人和结仇吗?”
桃蕊娇也不掩藏,很坦荡道,“这位公子问的就难答了,这里的每个姑娘,结交面都很广,我也不好说。”
“听说北城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案子,没想到在南城也出现了,第一个还是我们梨花落的姑娘……”说着说着,红润的脸庞泛上一些惋惜。
“据我所知,梨花落可不单是间妓院。”圣忆风狭眸掠过屋里每一寸,发出一声赞叹,“不亏是南城第二的花楼。”
桃娇蕊敛起笑,“二位究竟是什么身份?”
高轩叶一眨眼,“在下是竹阁的阁主,高轩叶。”
“魅门的那个竹阁?!”桃娇蕊像是受了莫大的触动,震惊的张大了双眼,转向另一人,“那你是……圣忆风!”
圣忆风7年前起,虽不出现在江湖上,但是四阁仍旧像以往的活动,前段时间听说,有人见他出现,她本以为是谣言,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本人了!
“7年前,你还是个小女孩吧,怎么看姑娘的表情,对在下很熟呢。”自唇间悠悠流出的话语,淡如清泉,若不注意他的张合的薄唇,似乎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听到声音了呢。
听着宛若流水的音律,带着似有又似无的诱惑,桃娇蕊心倏的漏了一拍,这个圣忆风果然如江湖上传言,简直就是魔鬼!
第一百二十七章
“门主誉名远扬,小女子想不知都难!”
桃蕊娇故意加重‘誉名’两字,惹的高轩叶在心里暗暗偷笑。
“是谁让梨花落的老板娘想不知都难?”沉稳的声音自拖地的门帘外传入。
桃蕊娇一愣,露出紧张之色,方才圣忆风和高轩叶两人误闯,都未能看到她的慌乱。
圣忆风将视线睇向门帘,“早就来了,何不进来,难不成你这梨花落的主子,还等着客人请你进来。”
早来了?桃蕊娇懊恼的暗骂自己的一句,她竟粗心大意的连主子来了都没觉察到。
狭长的眸盯着柔软的门帘,眸光闪烁,像是等着某种期待已久的渴望,心中翻涌着起伏不定的浪波。
门帘被掀起,一双冰蓝的眸子准确地射向椅上的圣忆风,“魅门主真是阴魂不散,走哪里都见得到。”
圣忆风起身,不理会他的话,“尸体查完了,想必城主也查到满意的答案了。”说完眸光扫向独孤翊身后一脸迷茫的舞儿。
独孤翊蓝眸一闪,圣忆风知道他方才去查了尸体?当晚又赶来梨花落。或许,是想借自己敢出现此而摆脱嫌疑的可能性。
“这位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缘分不浅呢。”修长的身影闪过凝思的独孤翊,瞬间欺身近舞儿,眸间泛起笑意。
“是啊,是啊,孽缘不浅。”舞儿不服输,不愿他看到自己的心慌,笑眯眯地瞅着,心下却被他鬼魅般的步伐着实吓住了,怪不得独孤翊那日没能拦住他。
姐姐还说,拿着东西都怕找不到他,这不,不用找,人都送上门来了,哪里难找了!话说回来,她要把东西拿给他么……
闻言,圣忆风眼眸里的笑意更浓了,这丫头变了啊,以往只会干瞪着他,现在会顶撞了呢。
舞儿身旁,实在看不下去圣忆风语气中明显挑逗的独孤翊,伸手将舞儿扯进怀里,旋身后退一步,“门主似乎对在下的地盘颇感兴趣,今天来梨花落又是为一桩交易?”
舞儿本有些推拒独孤翊,但考虑到在独孤翊身边总比在圣忆风身边好多了,便安静下来。
高轩叶置身事外,为独孤翊和舞儿捏了一把冷汗,还好少主不是7年前的那个少主,不然独孤翊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了。桃蕊娇则是一头雾水,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
华丽的深紫袖袍下,收紧的十指缓缓放开,上扬的长眸添上了几分邪气和危险,幽深的眼瞳闪着冰冷,紧紧凝住眼前有些不自在的舞儿,这丫头又窝在独孤翊的怀里不拒绝!“此言差矣,今日为何而来,想必城主比我还清楚。
“我相信城主的办案能力,希望城主不要让我失望才好。”让舞儿心慌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轩叶,我们走。”
邪魅的深紫长袍宛若流云般从身前掠过,“我说过,你受伤我会心疼,那你呢,会为我心疼么?”
低低吟语飘进耳窝,舞儿猛然一怔,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但它却实实在在的萦绕在耳畔,她抬首向独孤翊望去,独孤翊仍旧看着圣忆风的背影,表情深不可测,似乎在深思方才圣忆风留给他的话,那么说刚只有她听到了?
是幻觉?还是真实?
她回首朝门帘外望去,只有被风吹起一角的门帘在飘荡,而后又趋于平静,少了圣忆风的迫人压力,室内恢复到原有的轻松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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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次我被他带走,他之后没有为难你吧?”舞儿从独孤翊怀里挣脱出来,真不习惯师父之外的怀抱呢。
冰蓝的双眸,终于出现了一些暖色,“你在关心我。”
“嗯,是哦!”舞儿向木椅走去,不以为意的边走边挥挥手,像是要扫掉方才圣忆风再次带给她的震撼。
“没有。”独孤翊在她身旁坐下,语气中有点不情愿,他实在无法对圣忆风那个人有好印象,“他不是不讲原则的人,即然说了带你走就会放人,自然不会为难。”
“放谁?”原来,圣忆风也不是只有坏名声。
独孤翊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说多了,“你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认识呗,谁稀罕知道,哼哼。舞儿玉手戳了戳独孤翊强健的臂膀,“瞧瞧,你把人家姑娘都冷落了。”
桃蕊娇一听,心底发急,恨不能在那个红衣的小姑娘开口前,及时制止住,赶紧恭敬道,“主子。”
对了,刚大木头还说这是他的地盘呢,原来独孤翊手下不只有姐姐一个大美人儿,这个女人长得也娇嫩的很。话说回来,木头身边美人萦绕,为什么单单选上她?一定是美女看太多,产生抗拒了。
“圣忆风自己闯进来,属下拦不住。”桃蕊娇相比于绝姒对独孤翊的亲近,她要尊卑分明很多,连回话都恭恭敬敬的垂着头。
“他要想来,没人拦得住。”独孤翊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冰蓝的眸子沉淀了许久,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北城的传言明显不是针对日教,而是圣忆风,为什么司空曜会认为和陈升有关?
“你在想什么?”舞儿双腿在椅子下面晃啊晃,偏着脑袋瞅着独孤翊,满脸好奇。
听到疑惑,独孤翊将头转像舞儿,想起舞儿方才也说过,要将莲射穿脖颈,内力一定非同寻常,漫无光彩的蓝眸瞬间激起讶然,或许司空耀猜错了,不是日教!
他和陈升交过手,陈升武功不低,内力却不见得高,听闻三个护法武功不相上下,那也不可能是其它两个。
“日教教主么,更不可能……”独孤翊仍旧看着舞儿,似乎想从她那里找出些什么线索,但又好像没有头绪……
“日教教主不可能什么?”
“太子说,这些事情极有可能是日教所为,但是我排除了三大护法的可能,你觉得有可能是日教教主么?”即使知道舞儿可能不知道,也还是说了,毕竟跟她一同出来,不用岂不是浪费资源,说不定这家伙一句不相干的话,还能给他点启发。
“你问我,那我不说点什么,就太辜负你的好意了。”舞儿捧起笑嘻嘻的脸,胳膊撑在桌上,“为什么认为日教教主不可能?是因为江湖上传言日教教主7年都不曾出现过?告诉你,我被圣忆风掳到魅门的期间,就是被日教抓去,而且还是他们教主本人。”
独孤翊愕然,“你被日教抓去了?!”这家伙命可真大!
随即压下惊讶,蓝眸变得深黯,望住舞儿,眼底闪过一丝莫名情绪,她竟能安全出来,日教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吧,不然一定会斩草除根,“7年了,还是出现了!”
当年灭绝门被毁,依他多年搜集的资料和猜测,很有可能是日教所为,因为没有准确证据,因此没有告诉绝姒,以防她冒然行事。
“是啊,所以说,很有可能呢!”舞儿没有注意到独孤翊的异常,只当他在感叹日教主重出江湖,江湖再也不会安宁。
独孤翊沉眸,思索着舞儿的话,日教不是善类,既然不知道舞儿的身份,却将舞儿抓去,还安然无恙的放回来,这太奇怪了。看来他需要向绝姒确认一些事情,若不是日教所为,那就只有一个人选——圣忆风。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是夜,被雨水冲刷过的锦绣镇,渗着淡淡的凉意,万籁俱寂的时刻,在梨花落第五楼的一间房内,传来一道暴怒的女音。
“要疯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住一间房哪!”舞儿双手叉腰,粉嫩的小脸气的圆鼓鼓的,站在木桌前,对俯首案边的独孤翊大声质问。
独孤翊轻轻地皱了皱浓黑的剑眉,视线留在纸上,奋笔疾书,他需要尽快得到绝姒的回信,或许,这个案子真是司空耀设的一个局,“没有房间。”
舞儿眼角瞥到桌上的一只笔,唇角勾起一抹绚烂的笑,声音依旧透着严重的不满,“这么大的妓院竟然没有房间!你当我是好骗的哦!”
独孤翊还是低着头,眉角微微上扬,心底一个声音在舞儿话音落的同时响起,你真的很好骗。
舞儿放下插在腰间的手,顺手拿起桌边蘸了墨汁的笔,转身而去,“不跟你争,我也要去给无影大哥写信了。”
独孤翊眼底刚刚才扬起笑,几乎在同时,笑意冻结在眼底,双眼冰冷的望着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人儿,咬牙道,“你还真敢!”
舞儿捂着肚子,一手扶在桌面,天啊,木头果然是木头,反映真够迟钝的,这回真让她得逞了,谁让之前每次都比他反映慢!
隐去笑意,可是肚子还是因刚才的剧烈运动,有些酸痛,舞儿的视线在独孤翊脸上游走,只见那张俊的脸上,凭空多出了一个大大的叉,在高挺的鼻尖处相交!
哦,还有些不一样,舞儿忍住笑,一步步后退,原因是本该冷漠异常的脸,此刻却是怒气冲天,完蛋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反映,独孤翊生气了!
独孤翊抓起桌边的毛巾,慢慢地将脸擦拭干净,眼睛一直盯着心虚的舞儿。
“呃,你别过来哈,”舞儿心底已经在打鼓了,他看起来似乎很生气,嗯,真的很生气,“那个,我也没有想到会得逞啊,啊!停住,别往前走了。你想想嘛,之前我哪次动作快过你,今天真的,真的只是失误。正常情况应该是你在我落笔之前就反映过来嘛!”
舞儿一手当前身前,指着一步步靠近的独孤翊道,“我也不是说你反映慢啦,你,你停!停!别过来了!”
“是我超常反映啦,真的!真的!”说着还猛点头,以证明自己的真心。
“我跟你说,你别以为我好欺……”
“啊——————”话还没说完,舞儿头一阵晕眩,整个人被独孤翊拦腰扛在肩上,一双玉腿在独孤翊身后猛踢。
她又惊又恐,“你,你竟然这么对我!你个大木头,死木头,猪木头……”
砰!
天旋地转过后,她本以为后背会有一个疼痛的冲击,却完全相反。舞儿睁大眼睛,发现一个健硕的身体正压在她的身上,而她竟然躺在软乎乎的床上,天啊,他竟敢这么对她!
她不要活啦!除了师父她还没有跟别的男人这么亲近过!更别说一起躺在床上!
独孤翊冰蓝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经绽出蓝色焰火,在眼中不停的跳跃,舞儿还没有缓过神,只觉得在他眼中映出的她呆的像个白痴!
不管她平时在怎么装,这会儿和一个不曾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大男人贴这么紧的躺在床上,她也无法继续冷静下去了。
她气愤地握着粉拳,捶打他的宽阔的肩膀,“你给我起来!”
打在他肩上的拳头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蜻蜓点水,独孤翊轻松的抓住乱舞的胳膊,拉过至她的头顶,异常湛蓝的眸闪着火光,低沉的声音自喉间逸出,带着一些沙哑,“如果我说不呢?”
宛如火炬的双眸,让舞儿终于有了危机感。
这种眼神,在师父那双清明到不染一尘的眼中也出现过,问题是,每次出现这种眼神,都会……舞儿猛地噤住嘴,大、大木头不会是……
第一百三十章
夜好静,静中浮动着即将要爆发的不可预知的危险。
舞儿瞪着那双很欠扁的蓝眸,心噗通噗通直跳。陌生的体息,完全不同于师父身上散发出的熟悉温柔,而是让人紧张的霸道悍然,她的确因这种气势而心慌,却与害羞无关。
“我告诉你,你不可以!”大脑瞬间空白之后,舞儿小心地观察着蓝眸的变化,试着给他讲道理,严肃的音调因害怕露出颤抖的尾音,“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啊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不合礼教,而且!我们倆还躺一张床上!这传出去像话嘛!”
话音落,坚挺的鼻尖又压下一寸,与她娇翘的鼻尖只剩一个小指节的距离,“嗯,的确不像话。”蓝眸闪过一丝笑意。
舞儿呆愣地望着又进了一寸的蓝眸,深邃而炙热,灼热的呼吸撩过她的鼻尖,扑在粉嫩的脸上,让她一阵心颤。
等等,她刚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在笑!她很少见他笑,在这种情况下这家伙居然还笑她!
这个可恶的木头!居然嘲笑她!“你给我起来!”舞儿试着挣脱他的手,发现只是徒劳,她力气怎么可能大过一个男人!这是以强欺弱,过分!
“不。”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