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全] 作者:

    本不曾阻拦她，秦卿心里清楚，绝对是因为自己身上带着的证件，足以证明她的身份，要不然，她连大门都接近不了。

    怪不得圈子里的人们都传说，在特事局最不能招惹的就是由共和国特别事务局孙雪津孙局长亲自代理组长的特事四组。

    哪怕是再厉害的人物，也不敢对本质上是让人来养老的四组有半点儿不敬之处，看看四组里的都是什么人？随便抽出一个来，都是在教科书上留下浓墨重笔的人物，新一代的羽林和特事局的侦查员们，都是看着他们的传奇故事长大的。

    第一卷 归家 第五十三章 窥见

    第五十三章 窥见

    三号楼三单元二零二室。

    秦卿担心唐一在睡觉，就没打扰，用自己的证件在楼梯口的防盗门前一刷，大门洞开，最近因为要给那小子送饭，所以让沈醉从孙局长那里帮她拿到了进出宿舍的临时权限——这就是秦卿不大乐意住宿舍的原因之一，哪怕是特事局的宿舍，私密性也着实不够好。

    就像现如今，秦卿只要有权限，就可以横空直入，不受阻拦……

    听说是当初建宿舍的时候，孙雪津孙局长特意要求的，为的是发生突发状况的时候，保卫人员能够迅速行动，不过，宿舍建起来十几年，至今也没出过一次需要保安支援的事件。

    “唐一，睡醒了吗？”

    一路顺顺当当地登楼，秦卿漫不经心地输入密码，打开房门，轻声喊了一句，屋里立即就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卿卿啊？等等”

    片刻过后，唐一推开卧房的门，身上披着睡衣，头发凌乱地晃出来，隔着房门，秦卿一眼就看见窗帘飘动，走过去打量了两眼，正好瞧见一个胳膊上搭着外套，拎着鞋，身材娇小玲珑，却有一双漂亮的女孩儿，像猴子一样利利索索地沿着上下水管道往下爬。

    这女孩儿别看年纪不大，可身手相当的好，只见她蹭蹭两下，就落了地。

    听见窗户的声响，那女孩儿弯腰把红色的小牛皮靴子穿好，披上外套，这才抬头，和秦卿一对眼，立时咧开嘴露出个可爱的笑容，秦卿本能地也微笑，等到女孩儿走远，才恍然扭头，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唐一的耳朵拧了一圈儿——

    “哎哟……轻点儿”

    唐一鼓着红扑扑的脸，挣扎着脱开秦卿的魔爪，探手把保温瓶抓住，拎到餐桌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也不用碗，就着保温瓶就开始狼吞虎咽。

    秦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还是发热，不过，她一眼看见凌乱的床单……苦笑，也不知道这小子发热到底是因为生病，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了。

    “那女孩儿是什么人？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她跑什么？”

    唐一笑眯眯地把热乎乎的饭菜塞进肚子里，嘴里咕哝：“卿卿啊，你要知道，女人总比男人矜持，多多少少还是在乎脸面的，真让你捉那什么……在床，我无所谓，她脸上多不好看。”

    秦卿无语，虽然早知道唐一这个人私生活乱得很，挺喜欢招惹小姑娘，但听说归听说，和亲眼看见的感觉还真是不大一样。

    “你既然把那女孩儿到回宿舍来了，那么是不是说明，你打算……”

    “停卿卿，你怎么老跟沈醉沈教官学啊，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别这么古板好不好，就算我想娶人家，也得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嫁嘛，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都像你似的……”

    唐一的话音一顿，才接着道，“呵呵，那女孩儿是兰州军区的文艺兵，叫魏小薇，今年二十二岁，和我认识还没三个月……不过，我向组织保证，我们俩绝对是两相情愿，虽然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男女朋友应该能算了。”

    好家伙，都到床上去了，居然只是应该算男女朋友？

    秦卿挑挑眉，两个人对于这方面的思想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她也不好说他什么，指指保温瓶，让他赶紧吃饭，这事就不要提了。

    唐一从善如流，继续狼吞虎咽，心里却是暗暗警惕，以后可不能老是口无遮拦，说话必须注意，刚才他差点儿想说——‘和杨梦泽交往好几年，只到拉拉手的程度’……秦卿是很重要的朋友，万一因为他无意中几句话，伤了人，那他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了。

    自顾自地坐沙发上打开音响，耳边听见慷慨激昂的旋律，听到——‘五星红旗随风飘扬’的歌词，秦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稍稍有些憋闷的心情也霎那间大好，就算唐一在性格上确实有点儿缺陷，但他是个好战友，是个能够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唐一吃完饭，磨磨蹭蹭不肯去洗碗。他这人生平最讨厌洗碗，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也一样，宁愿洗一大盆衣服，就是不愿意自己洗碗，明明玩枪的时候时不时弄一身枪油，并不是个有洁癖的男人，却一点儿都不喜欢手上沾到油污。

    秦卿知道他的毛病，也不介意，盖好盖子，打算拿回去自己洗。

    唐一泡好茶，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三张支票来，递过去，秦卿收下，这是阿飞前几天刚扔唐一这里，让他转交的。

    第一张十万，第二张五十万，第三张是八十万，一共一百四十万，都是不记名现金支票，据说是阿飞卖药得到的钱，他本来还打算和秦卿商量一下，把药方卖给家化妆品公司，更多的榨取价值。

    毕竟，那药方真的很不错，不光能够治疗预防皮肤病，在美白，去除角质方面也有极佳的效果，用过之后，皮肤会变得很白皙很细腻，虽然具体的情况尚且欠缺实验，可阿飞觉得，这东西操作好了，真是能挣一笔大钱的。

    世界上什么钱最好赚？天底下是个人就知道，女人和孩子的。只要能美容，能变漂亮，有的是女人愿意掏出大笔的钞票来……秦卿对此没意见，她有一大摊子事儿要做，正缺钱，只是现在阿飞这会儿根本没时间，事情暂且耽搁了。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一边儿听歌一边儿聊天。本来只是闲话八卦，聊着聊着，就聊到最近忽然猛增的演习上面。

    “卿卿，最近演习一个接一个地搞，而且演习内容还比较古怪，羽林和特事局的侦查员都被练得够呛……我觉得可能会有大行动，你听刘队，周队还有容大妈他们说过什么没有？”

    唐一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双眼，虽然面上不在意，可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以前他从来都是第一线精英，就像现在那些王牌特种部队们常说的——‘首战用我’‘用我必胜’，他曾经也有如此信心和豪情，但现在不一样了……

    哎，想不承认也不行，他唐一，如今也被编入了‘老弱病残’的行列，虽然，他不觉得国家出钱养着自己不值得，他们四组的人虽然一向不出外勤，可是能够给外勤人员提供的帮助，并不小，但是，他已经不是第一线的战斗人员，这是事实，无可争辩的事实。

    “我已经不是军人，哪能听说什么？”

    秦卿漫不经意地笑了笑，刘队、周队他们很宠爱她，但绝不会因为私心里相信她，就做出违反保密原则的事情……

    相对于唐一时不时的失落，秦卿到觉得没什么，也许她是女人，天生对于‘建功立业’这方面并无强烈渴求。也许是她已经找到了另外值得奋斗的目标，离开部队之后，她确实有一些失落感，但很快就随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知识烟消云散了。

    现在，秦卿一整夜一整夜地在梦里学习各种药师技能，总觉得时间不够用，精神力不够高，进步不够大，总觉得身体对她的限制太多，每当攀上一座小山，立即有更高更大的山峰矗立在前方，似乎永远都看不见尽头……

    她忙到这种地步，哪里还有时间有心思去玩伤春悲秋的把戏？

    “别想太多，有时间找个女人结婚吧，你也快三十岁的人了。”

    说了唐一几句，也不管他有没有放在心上，时间不早，将他推回卧室里休息，有病没病，多休息总是好事儿。

    安顿好唐一，秦卿就拎着保温瓶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和学习都波澜不惊，一切如常，只是似乎真如唐一所说，部队有大行动了，而且就秦卿的经验，这动作还不是一般的大，沈醉，阿飞，刘队，周队，容大妈，甚至羽林三个中队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的情况，就是在秦卿十年军中生涯也没遇见几次。

    担心当然有，毕竟他们这些人执行的任务，一向危险得很，说九死一生并不夸张，可秦卿自己在羽林多年，对于这些事儿是司空见惯的，到不至于为此焦虑担心，乱了生活的步调。

    秦卿安安心心地在学校和补习班两班倒，因为生病落下些课程，沈国手还专门过问，看看是不是需要补课。不过，以秦卿目前的学习能力，有笔记本看看就成，到用不着专门补课。

    学习之余，药材种植基地的建设工作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沈国手帮她挑选了一名助手，是位四十岁的女性，姓沈，叫沈莹，和沈国手有些亲戚关系。

    这位大龄的沈小姐，一直没有结过婚，曾经在国际红十字会做过十多年的志愿者，沈家自己医院的基金会也是由她负责，此人能力很强，为人不错，与秦卿见过两面，每日通电话，到还算合得来，有她加入，药材种植基地的基础设施建成之前，是用不着秦卿插手了。

    第一卷 归家 第五十四章 病毒

    第五十四章 病毒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七月末。

    酷热的夏日来临。

    整整两个月没有收到沈醉他们任何一点儿消息，甚至到了六月份的时候，就连唐一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对此，哪怕是冷静如秦卿，也多多少少有点儿担心。

    真正能够在任何时候都精神放松的，只有无知的人，秦卿对部队太熟悉，太了解，遇见这种情况，也就根本不可能完全不当一回事儿。

    好在学业日益紧张，她也没有多少去胡思乱想。

    暑假来到，学生们老师们都放假，补习班的课程也就相应有所增加，比起往时，最近一向对填鸭式教学没有什么好感的年轻老师，也开始拼命给学生们灌输知识点，布置练习作业了。

    七月份儿的京城骄阳如火，厚重的窗帘虽然遮挡了阳光，但是闷热感却丝毫没有减损。

    考研补习班的教室是七十年代建起来的老教室，别说空调，就连风扇也只有两扇，风力不大，吱吱呀呀地坚持着工作，即使是坐在风扇下的学生，也只能感觉到一股并不算大的热风。

    年轻的讲师在讲台上挥汗如雨，台下的学生们也是汗流浃背，但一个教室连旁听的加起来一共六十多人，却很少有走神的，每一个都听得极为认真。

    肯在大热天来参加补习的学生，尤其是到这个补习班的学生，大多数都一心想要考取沈国手的研究生，又掏了大把大把的学费，上课自然会很用心。

    秦卿随手迅速地在笔记本上列下讲师讲解的要点，把杯子里装的解暑凉茶搁到唇边儿喝了一口，其实，她到不大热，身为一个引导术入门的药师，一般都可以很好的适应环境，要不然，炼丹制药的时候怎么耐得住高温，受得了冰冻？

    不过，她的解暑凉茶还有冰爽的小点心，深受广大考研学子的追捧。

    一开始只是关系密切一点儿的几个同学来蹭吃蹭喝，还都说她的茶水不但味道好，解暑的功效也不是其它饮品能比的，喝了之后，好长时间都能保证自己清凉无汗。

    到了最近，更是连很多不熟悉的学生们都认识到消暑凉茶的好处，弄得秦卿都有摆开摊子做生意的想法了。

    不过，这凉茶真要卖的话，差不多光算成本就要十几块一小杯，想赚钱，得卖到二十块钱以上，一般人还真消费不起……

    “今年的考试大纲和去年差不多，只有几个问题需要特别关注一下，我们现在……”

    对着一双双如饥似渴的眼睛，台上的年轻讲师深感责任重大，努力使自己的音调不急不缓，声调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努力把自己的知识灌输给所有的学生……

    就在大家都支楞起耳朵，准备好把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的时候，教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哐当’一声，整个门板撞击在黑板上，粉笔末瞬间飞扬。

    所有的学生都被吓了一跳，连同讲师也皱皱眉，住了口，整个教室的人一起调转视线，向门口儿看去。

    就见站在门前的是一个身上穿着黑色防弹背心的男子，看形貌举止大约就个军人，他满头大汗地撑着门，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深吸了一口气，立正，大声喊道：“报告……请问，秦卿，秦中校在吗？”

    一屋子人都愣了，齐刷刷的眼光往后瞥，连秦卿也稍稍怔了怔，随即心里一咯噔，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其它，迅速从后门走出去。

    “哎？秦卿，你干什么去？”

    年轻的讲师吓了一跳，他对于这个沈国手亲自交代要好好照顾的女生还是满有好感的，几步追过来，不过，他走到门口，只看到的秦卿和那个军人的背影……

    两个人出了教学楼，秦卿安抚了一下怦怦跳的心脏，尽力让自己冷静，开口道：“你带路。”

    那个年轻战士显然也很适应部队的行为方式，二话不说，带着秦卿上车，一踩油门，直接踩到时速一百，穿过市区，奔军用机场而去……

    在飞机上，除了刘峰之外，还有唐一，两个人的面色都极为严肃，见到秦卿之后，刘峰命令起飞，咬牙道：“简单跟你说一下，现在新疆格鲁州市星环小区发生大规模病毒泄露事件，消息还没传开，不过，瞒不了多久了，现在新闻媒体的鼻子比狗还灵，咱们的专家已经在想办法破解，但是我来之前，进展并不大。”

    说到这里，刘峰顿了顿，心里叹息不已，又道：“沈醉也感染了……”

    秦卿一握拳，很冷静地点了点头，接到确实的坏消息，她到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大脑又可以高速运转，对她来说，只要不是已经牺牲了就好，人活着，总有希望……

    唐一坐在椅子上，下巴青色的胡渣，眼底乌黑的眼圈，无一不说明他的疲惫，飞机上的气氛凝重，一直到秦卿登机，他都没有开过口……

    不知过了多久，唐一忽然一用力，把手中一次性的水杯捏碎，猛地坐直了身子，一个字一顿地道：“这是他的谁的失误？沈醉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儿，报告连着打了三次，你们就是不肯重视……要是早一点儿布置行动，哪怕只早几个小时，事情都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是秦卿第一次见到唐一在刘队面前口不择言。

    “……要是你们都不肯给予充分的信任，那些第一线的战友们要怎么去战斗，我们是兵，我们为了祖国上战场，可以不怕死，可是好歹也要死的有意义一点儿吧……”

    听了唐一的话，刘峰的脸色更黑，深吸了口气，怒道：“够了，什么死不死的……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唐一话一顿，闭了嘴。秦卿则一直保持着沉默。

    飞机落地是在下午…四十分，整个格鲁州市已经被戒严，大概是为了保密需要，用的并不是当地部队，而是从外面抽调的，军方的防生化小组已经就位，大批的防生化装备还在不断往市中心星环小区运送。

    秦卿和唐一换上全身的防病毒护服，戴好面具，星环小区门口的社区医院，已经临时建起了隔离病房，就算稍微简陋一些，至少算是可以正常工作。

    刚一进医院，秦卿和唐一首先感受到的是死寂，摔碎了的瓶瓶罐罐还没有彻底收拾好，不时有穿着防护服的军人来来去去……显然，不久之前，这里刚刚发生一场严重的马蚤乱，这并不奇怪，人们都是有求生本能的，遇见这种只有电视里才会出现的事情，慌乱很正常。

    路过一间隔离病房，秦卿甚至看到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跪在床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脸上全是惊惧恐慌。旁边的小护士也花容惨淡，魂不守舍。她忍不住心里一痛，这还是孩子呢。

    秦卿叹了口气，并没有急着去见沈醉，而是直奔防生化小组那里，在病毒研究室里面，她见了两位正紧张工作的疾控中心的教授。

    双方简单交流，看过现有的资料，对病毒，秦卿也尝试着分析了一下，分析结果，却让她心口一沉，这是种新型病毒，目前根本没有药物能够治疗，就连她也不敢保证，以自己目前的药师知识，到底能不能应付的了……毕竟，病毒这一块儿，对她来说，是陌生领域。

    秦卿搜索了一下脑海中另外一个记忆，同样没有任何有关这次病毒的信息。

    即使如此，秦卿还是留下十几张提高免疫力和解毒的药方，请防生化小组的军人尽快把药物配齐，准备尝试一下，然后才转身去看望沈醉。

    病房里的空调将整个医院的温度调整到二十六摄氏度，很舒服。

    秦卿穿着防护服，站在隔离病房门口，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沈醉，他正跟一个穿着隔离衣的军人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用电话交谈。

    秦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醉——他的面色并不算难看，只是略微带了一丝潮红，他的声音低沉，很冷静，并没有一点儿慌乱：“是的，对方有十一人死亡，三人重伤，你们可以组织人手进行审讯……其它的病毒已经转交防生化小组处理，有一只病毒被打破，病毒扩散，源头就是星环小区，小区里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感染，即使现在没有征兆，也必须隔离检查……”

    秦卿等了一个半小时，那位军人才面色凝重地离去。

    沈醉隔着玻璃，望着外面的身影，有点儿遗憾，可惜卿卿一身防护服，让自己看不到那魂牵梦绕的面孔。可是，他却勾起嘴唇，舒缓开眉眼，笑眯眯地道：“因为发现的及时，行动也很及时，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别担心，会好的。”

    “嗯。”

    秦卿点点头，眼眶却红了。

    沈醉看不到，可他能感觉到，心中忍不住酸楚，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卿卿现在的样子，可是，他们这些人，总逃不开生死离别的悲剧。他也不知道应该悲哀还是庆幸，他还来不及把心底那句话说出口，虽然他知道，即使他不说，卿卿也不会不明白……

    第一卷 归家 第五十五章 躁动

    第五十五章 躁动

    没有在沈醉那里呆多久，到了晚上，整个医院有十三人被确认感染病毒，已经开始有高热，呕吐，腹泻等一系列反应，各种药物毫无效果……

    沈醉是第一批发病的，不过两个人小时，人已经虚弱的有些脱形，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按照现在的状况发展下去，最多也就只剩下七八天的生命。

    秦卿勉强压抑了心底的焦躁，一整夜呆在传染科的化学实验室，有条不紊地开始实验中药试剂，每制作出一种，就由护士给病人注射，经过一夜的忙碌，效果到还有一些，疫情暂时遏制住了，本来十几分钟就有一人发病，但药物一发下去，发病速度立即减缓。只是，对于已经发病的病人，这些药物起到的作用并不明显。

    防生化小组的李春声李组长对药物进行检查之后，当机立断，将此类药物充作疫苗，无论是确认感染还是没有确认感染的人员，一律都要注射，只不过药物有限，能够注射的到目前为止，整个医院也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员。

    一直到天大亮，又制作出六种试剂，高度紧张的工作让她累得头昏眼花，趁着试剂需要验证的工夫，秦卿回到指挥中心，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刚闭上眼不过三分钟，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躁动。

    秦卿抬头，看到唐一和刘峰脸色难看的进来，怔了怔：“怎么回事？”

    刘峰苦笑道：“咱们动静太大，消息已经扩散了。”

    现在整个医院到处在喷洒消毒药水，味道浓重的呛鼻子，不断有患者并隔离，那些还没有发病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又怎么可能不紧张失措？

    就是医护人员们，失态疯狂也不在少数，就在刚才，有十几个医生和护士企图冲出医院大门，还有好多人抢战士的手机，企图打电话，万不得已，战士们在楼梯口处只能开了枪，虽然没有伤人，但是，这可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闻言，秦卿也摇了摇头，总的来说，这些医生护士们的表现还算是不错的，大多数人知道自己的职责，能够保持冷静。

    可是，人的生命珍贵，无论是什么人，面对突然而来的死亡恐惧，都会担心害怕，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情况就可能失控。对此，秦卿他们也帮不到多少忙，只能让心里小组介入。努力告诉所有人，病毒解析工作正在进行，预防药物很有效果，让大家都安心。

    因为从各地调来的医生很多，大多数都是军医，防护服又早早分发下去，真正本地的医生并不算太多，局势到没有失控，中国人有一个特性，只要有人带头，大家就很容易能鼓起勇气来。

    秦卿听见隔壁的办公室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军医对着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医生大声疾呼：“大家都不要乱，我们可是医生，我们当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要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你们想想看，如果我们都乱了，病人要怎么办？你们毕业入职之前，可都在学校宣誓过的，怎么，才离开学校没多久，就都忘光了？如果胡来的话，对得起‘白衣天使’的称号吗？”

    “…………”

    老大夫说了很多很多，办公室的空气凝滞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

    “走，回去工作。”

    终于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站起身，一把抓住听诊器，率先向着隔离病房走去。其他的人也开始犹豫，他们年轻，有年轻的坏处，不够沉稳，但也有好处，那就是他们的热血还在，还没有被时光消磨成志气不在的老油条……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鼻子抽了半天，眼睛通红，终于咬牙道：“我还得照顾甜甜，她才六岁，我不能扔下她不管。”

    护士长也站起身，“刘大爷今天要做检查，我要去看看。”

    说完，她带着护士们离开了办公室。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哪怕依旧惶恐，可到底还是稳定了情绪，陆陆续续地进入工作状态，医院里的汹涌的暗潮算是暂时打压了下去。

    秦卿笑了笑，松了口气。

    这时，唐一忽然搁下手机，皱眉道：“看来不光是医院……今天一早晨，市内发生了好几起踩踏事件，尤其是超市，粮油店，药店那些公共场所……消息确实是泄露了。”

    当然，这种时候，也没有工夫去追究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他们动静这般大，消息泄露很正常。

    秦卿想了想，又用电话通知驻军，要他们严防死守……子弹上膛。

    上面也发了狠话，如果有人趁乱做出任何严重违法行为，战士们可以开枪射击。

    一连串的命令下去，整个指挥中心喧闹的跟菜市场似的。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卿卿，你和专家们专心研究解析病毒，一定要尽快制作出有效药物，唐一，你亲自带队，对幸存的歹徒突击审问，告诉咱们的医生，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得让他们醒过来，尽快撬开他们的嘴……”

    虽然知道从这些行动人员嘴里，能够得到的情报大概很有限，但总要尝试一下，多管齐下的话，说不定解决这次危机的机会更大。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秦卿心里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人，力量单薄，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制作出有效药物，哪怕只是缓解，为病毒的研究分析争取时间，也是好的。

    国家的力量一旦发动，效率自然极高，上午还没有过去，就又有一百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医学教授身着防护服，来到最危险的第一线，就连沈大国手也到了。

    沈国手看过秦卿的几张药方之后，赞誉非常，指出其中两张，只要稍加改进，就可能会有更好的药效，沈国手毕竟是老前辈，经验丰富，虽然没有药师的知识，但对中医了解甚深，不像秦卿这样不求甚解。

    有他在，秦卿算是松了一大口气，对于病毒，她是外行，可沈国手做了大半辈子的军医，对这些还是极为了解的，他手底下的弟子，为数不少都是参加过国家秘密生化武器实验的专家……有了这些人手的加入，对于病毒解析工作，也渐渐有了进展。

    只可惜，即使是沈国手，也很确定地告诉秦卿，这些中药试剂，浓缩提取其中的精华部分，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可以增强人体抵御病毒的能力，从而使得人在病毒肆虐下成功存活，也有很好的预防作用，可是，却根本不能消灭病毒……

    秦卿有些失望，只是她早就想到事情不会特别顺利，既然是新型病毒，是一种‘生化武器’，想要制作出有效药物，必然不会容易。

    好在整个专家组都行动起来，进一步对病毒进行分析，大批大批的药物也已经送到，中药试剂即使不能治愈患者，但预防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到下午的时候，唐一冷着一张脸回到指挥中心，刚说了两句话，刘峰就差点炸毛。

    “你是说，我们的情报有一部分是正确的，他们确实是国‘弥赛亚’研究所派出来的人？”

    弥赛亚？秦卿耳朵一下支楞起来。

    对于‘弥赛亚’研究所，她当然很了解，那是羽林教科书中被划为重点中的重点的内容，‘弥赛亚’研究所诞生于一九六五年，自诞生之日起，一直进行的就是尖端军事行动计划，人员众多。

    当年在‘越战’期间，‘弥赛亚’研究小组还充当着军‘智囊团’的角色。

    战争时期，代号为‘弥赛亚’的家伙，提出了‘战斗不应该只发生在战场上’的口号，企图通过科技与生物相结合生产毁灭性武器。

    那是一种混合物种，也是能够毁灭成千上万人的生化武器，把机械融入生物体，制造出半生物机械，可以远程控制，能够快速繁殖，侵入庄稼，简直就是人们所说的‘转基因瘟疫’……

    结果，弥赛亚的行动计划被我军情报人员获取，对于这类改变当代战争规则的行为，军当然不会承认，战争结束之后，‘弥赛亚’研究小组也就解散了。

    “……我记得现在‘弥赛亚’好像已经变身成正规公司，做的是军用高科技软件，近几年甚至有进入民用产民的意图，早就不参与军事计划了，怎么会……”

    秦卿揉了揉脸，把剩下的话吞下去，苦笑，“算了，现在也不是追查这些的时候，关于这次病毒，你们得到什么消息没有？”

    唐一只能皱眉。还是一直悄无声息地坐在电脑前忙碌的技术人员插言：“报告，我们通过俘虏人员的权限，尝试进入弥赛亚的安全伺服器，不过，密码太复杂了，希望不大。”

    秦卿也无语，猛地站起身，径直往传染科的实验室走去，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想办法制作药物，救活那些感染病毒的病人……还有沈醉……

    第一卷 归家 第五十六章 求婚

    第五十六章 求婚

    监护感染患者的工作，无论是对于医护人员，还是战士们来说，都是最残酷，最毁灭人心的折磨……

    秦卿把一针管药剂注入沈醉体内，看着他惨青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点儿血色，拿了方雪白的帕子，擦拭他的额角的冷汗。

    唐一把头抵在厚玻璃上，半长的头发帘遮盖了他的眼睛，就在刚才，隔壁病房的一个小战士，昨天晚上还笑眯眯跟他说，出院之后要让他妈给他煮最好喝的玉米排骨汤，可是今天发病的时候，全身盗汗，吐出来的血染红了整个隔离病房，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从咽喉里隐约喊着——“疼”。

    秦卿拿来了三倍剂量的药剂给他使用，但一直照顾他的小护士忍不住痛哭失声地大喊：“这药能让他活下去，可是，可是一直治不好的话，我觉得他死去才是解脱……”

    秦卿站起身，用手拍了唐一的肩膀一下，“去吃点儿东西，你两天水米未进了。”唐一身体本能地一瑟缩，好半天才抬头，咬牙：“沈醉他会不会……”

    那个从来肉体和精神同样强大的沈醉，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已经被送去火化的战友们一样，破碎成泥……

    唐一用力咬住嘴唇，把心里所有的不安都吞回去，闭上眼，“研究病毒的都是疯子……对人，对和自己一样的人，怎么可以下这种毒手？”

    即使是他这样杀人无数，双手早已经沾满了鲜血的战士，看到一个大好的生命，一夕之间，破碎凋零，还是世间最惨痛凄厉的凋零，死前会面临别人永远都无法想象的痛苦，他也会惊恐难受，恨得发疯，那些普通的科学家，难道想象不出经过他们的手，出现的‘恶魔’，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秦卿不语，她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期盼奇迹尽快出现，也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是一名技术高超的大药师……

    她从小到大，都被教导要成为一个冷静而理智的人，所以，哪怕是忽然拥有了一千年后的记忆，忽然得到一个用科学没办法解释的随身药房，都不曾让自己纠结太久，没有急功近利，而是按部就班地安排自己的学习和生活，但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了急迫感，她忽然希望自己能够强大到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保护重要的人……

    秦卿用戴着隔离手套的手，摸了摸沈醉的头发，细碎的发丝沾满了掌心，凌乱的让人的心跳都忍不住漏了一拍。

    沈醉睁开眼睛，他的视线已然开始模糊，愣愣地看了秦卿好半晌，才笑道：“你好像瘦了，瘦点儿也好，现在的女孩儿……不都喜欢瘦吗？”

    “穿着这么肥大的防护服，你能看见什么，还瘦？”秦卿失笑，倚着床头坐下，也不问沈醉现在难受不难受。

    镇定剂，吗啡一类的东西，一般人可以使用，但沈醉是坚决不会用的，一是对他们这些战士来说，够一头牛倒下的镇定剂，也就能让他们眯几分钟，太浪费药了，最近随着发病的人数增加，这类药物明显稀缺，即使不间断地从各地运送过来，还是抵不过消耗的速度……二来，那种东西用多了，对身体有大的影响，总不是好事。

    “沈醉，等你好了，带我回去见见你妈妈吧，抽个时间咱们去民政局把证儿给扯了，别磨蹭了。”

    沈醉一怔，脸上露出几分愕然，好半天才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得轻轻咳嗽，一边咳一边道：“我觉得，求婚是男士的权力……”

    “我是不介意你行使自己的权力，可你这么磨蹭，想磨到什么时候？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秦卿苦恼地皱起眉，“哎，你爷爷，你父亲那里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以本姑娘的花容月貌，配你正合适，他们乐还来不及，只是，你妈妈那里，可能不会太顺利……”

    如此直白的语言，让沈醉霎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想把话题岔开，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耳朵里听着秦卿絮絮的碎语，在他的脑子想到要如何举动之前，身体已经听从了本能的反应——点点头，轻哼了一声：“好……我母亲那里……我去解决。”结婚？似乎还没有真正开始恋爱，就直接过渡到结婚了？沈醉的心里，却很开心，非常开心……

    这句话一出，好像已经认定沈醉能够活着离开隔离室，活着和秦卿结婚似的，所以，秦卿便同样心情大好，忍不住眉宇飞扬，调笑道：“你解决？行吗？”

    不是秦卿小看了沈醉，只是，他的母亲大人和他一样，有世界上最坚定的性情，认准一件事儿，就绝对不会回头。

    秦卿好歹认识沈醉十几年了，对他们家的太后，哪能一点儿都不了解？早年太后大人为了撮合沈醉和她一同学的女儿，甚至强行把两个人孤男寡女地锁在一个屋子里，害得沈醉万不得已爬窗逃跑……那可不是一楼二楼，而是二十楼……

    其它诸如趁着沈醉洗澡，收走他的衣服，还把那位女士给让进屋，等等行动，不胜枚举……

    对于这个能做出比台湾小言还狗血十倍百倍举动的太后大人，以前秦卿和队里大多数战友一样，都相当乐于打酱油，看热闹，每一次看到似乎完美得不可思议的教官被刺激得满头大汗，他们就忍不住偷着乐，还时不时地为这母子斗法下个小赌注玩一玩……

    可是，从今往后，自己恐怕要和沈醉一起头痛了。

    秦卿揉了揉眉心，把这些事儿先抛于脑后，以后再说吧，她现在很忙，吃喝休息加起来，一天也就不到两个小时，哪有工夫想东想西？

    护士把营养餐送进门，趁着沈醉清醒，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沈醉的饭量还不错，虽然是流食，但每一次都会很努力地把他那一份儿吃干净，一点儿都不会剩下。

    现在电视里的新闻一直再说疫情的问题，主持人很强大，舌灿莲花，说得天花乱坠，总是，一切都在控制当中，情势一片大好，当然，告诫同样不少。

    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各种娱乐场所关门，街道上到处是穿着白大褂喷洒杀毒药水的防疫人员，国家专门分配下来的药剂，已经开始在全省分发，并向全国扩散，只要是有人上街，就会有医务人员逼着灌下一大瓶子黑乎乎的药汁……

    这些药物都没有灵液的增幅，只能起到一点儿预防作用，不过，确实有稳定人心的效果。

    乱飞的流言，虽然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不大敢出门，就是出门，也口罩手套，全副武装，可是到底，事情并不曾失控。

    “似乎，情况……没有到特别坏的地步……”

    沈醉看了会儿电视，秦卿给他注射的药物开始发挥作用，身体的痛苦稍微减缓了一些，便放任自己重新沉入昏睡中。

    病毒解析工作进展缓慢，沈国手他们都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资料，秦卿去指挥中心报告进展的时候，就见刘峰将一排军方技术人员训斥得跟孙子似的，要他们务必尽快进入弥赛亚的安全伺服器，一定要把资料给弄出来……

    一群技术人员苦着脸，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连夜苦战，咖啡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到最后被逼得差点儿撞墙，这事儿，毕竟不是刘队说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他们技术是不错，要不然也不能加入军方，可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刘队，你冷静一下，逼他们也没用。”

    秦卿给刘峰倒了一杯咖啡，苦的，没有加糖和牛奶，她同样着急，甚至更着急，可看刘队现在的样子，再急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时，刘队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接了电话，听了半晌，就眼睛一亮，也没招呼秦卿，大跨步地往外冲，秦卿赶紧站起来追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直奔医院屋顶，他们一上去，一架直升机就落了下来，灯光照得秦卿眼睛刺痛，烈风将风衣吹得翻滚不已。

    秦卿迎风抬头，就看见飞机上跳下一个人——苏零。

    苏零连防护服都没穿，只戴了防护面具，显然是嫌碍事儿，刘峰的脸色变了变，立即通知人拿防护服上来，硬是逼着他穿上。才问道：“你说的资料呢？”

    苏零不耐烦地和防护服做斗争，一边儿一伸手，指了指飞机，两个战士上去，从上面搬下一个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