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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之玉面玲珑第4部分阅读

    宅斗之玉面玲珑 作者:

    人。

    容迎初轻柔地按一按她的肩头,微笑着示意她莫要惊慌,一边将手中丝帕递到她跟前,道:“四姑娘恐怕是沙子迷了眼睛吧?当心手把眼睛揉得发红了。”

    柯菱芷明白她是提醒自己注意仪容,便接过她手中的丝帕,小心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容迎初端详着她,正想说什么,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悦的声音:“芷儿,原来你在这儿,害我好找!”

    她们二人闻言,一起回过头来,看到后方走来一位身穿淡黄提花府绸短袄的妙龄少女,她下身那紫莨绸百褶裙随着轻盈的脚步,翩然如蝶舞。一张圆润而不失娇小的脸庞浅笑盈盈,映得一双清澈的眼眸愈加明亮,将此间的阴翳一扫而空。

    柯菱芷看到她,强打起精神来笑道:“灵语,你来了?”

    马灵语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臂,一下看到了闺中密友脸上的泪珠,不由敛起了笑容,惊道:“你怎么哭了?这可是为什么?”说着,忍不住拿眼睛瞟向一旁的容迎初,像是在寻思谁是罪魁祸首。

    容迎初垂首不语。柯菱芷有点意会到好姐妹的意思,忙解释道:“是我刚才看到七妹和八妹到小楹亭那儿去了,她们都有亲娘照应着,我一时想起了我娘,就忍不住……”

    马灵语何其了解她的性情,终究是心思浅,直接把姐妹的心事说了出来:“你哪里是想起你娘了,你是气的,气你那个姨娘继母不把你带到那些夫人跟前去!”她同仇敌忾,咬牙道,“你虽不是她的亲女,也是正正经经的长房嫡女!她的女儿再怎么也不能越过你去!芷儿,我可不能眼睁睁看你受这等委屈。来,我让我娘把你带到小楹亭里去。”

    马灵语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柯菱芷就要往外走,柯菱芷不禁有点为难,站在原处不动道:“让你娘带我,这不合礼数……”

    “四姑娘说得对,如果由这位姑娘的母亲带四姑娘过去,不仅帮不了四姑娘,还会让那些夫人太太觉得柯家竟半点规矩都没有,自家的嫡小姐,竟然要跟着别家的夫人出来,这还不成笑话吗?”容迎初插口道,一时让马灵语停下了动作。

    “芷儿,这位是?”马灵语好奇地打量着容迎初,柯菱芷道:“这位是我的大嫂。”又向容迎初道,“这位是忠靖侯府马侍郎的千金马姑娘。”

    容迎初向马灵语福一福身道:“马姑娘好。”

    马灵语自八岁时跟随父亲到柯府做客,便与柯菱芷熟识,二人交情甚笃,自然也知道柯菱芷都有哪些家人,一听容迎初是大嫂,便笑着欠身问好道:“原来是安大奶奶,灵语失觉了,莫要见怪。”

    容迎初微笑道:“马姑娘言重了。”又转向了柯菱芷道,“四姑娘,那几位夫人太太你是很应该去见一见的,为嫂倒有一个愚见,兴许能帮四姑娘合乎情理地到小楹亭中去。”

    柯菱芷半带犹豫地看向她,思忖片刻,方道:“大嫂有何良策?”

    容迎初道:“今日是柯大老爷的华诞盛宴,身为主人家,柯老太太年事已高,身体多有不适,不能亲自迎客。四姑娘是柯家的嫡小姐,以柯老太太的名义,为各位太太奶奶呈上府中的上等君山银针茶,正正是大方得体,又显了四姑娘的一片孝心。”

    柯菱芷闻言,眼睛一亮,还没说什么,马灵语率先笑道:“倒真是好主意!芷儿赶紧去吧。”

    容迎初却摆一摆手,对柯菱芷道:“四姑娘,事不宜迟,赶紧先去向老太太道明一声,只说是替老太太去照应各位夫人,想必老太太心疼姑娘,必会明白当中缘故。若是有秦妈妈随着四姑娘前去奉茶,那于四姑娘便更为妥当了。”

    柯菱芷暗暗细想确有道理,心中油然而生感激之意,容迎初知她要出言感谢,忙止住她道:“不要再耽搁了,宴席开始了便不好办了。”

    马灵语忙为柯菱芷理了理鬓旁的碎发,道:“芷儿模样最是端庄,就让她们看看嫡小姐的风范!”

    柯菱芷定下神来,依着容迎初说的去回了老祖宗,老祖宗目光中带着几分了然,接着吩咐了秦妈妈并身侧的大丫鬟念珍跟着大孙女一块过去,柯菱芷只感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起始时的惶惶不安顿时消退了泰半。

    于是柯菱芷带领着秦妈妈、念珍及数名媳妇丫头,施施然往小楹亭而去。

    进入了由帷帐阻隔的小楹亭,亭中在座的夫人太太们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突然而至的柯菱芷身上。到底是有了柯老太太的支持,她也不慌,只落落大方地朝众人敛衽行礼,婉声道:“菱芷见过诸位太太奶奶。因着老太太身体欠安,菱芷奉了老太太的意思来给诸位问安,若有照应不到,还望诸位莫要见怪。还有这君山银针,老太太尝着觉得挺好,便命菱芷送来给诸位品尝……”又回头吩咐秦妈妈和念珍去为各位太太奶奶上茶。

    自看到她进来,苗夫人的眉宇间便笼上了一丝不明的意味,只是不动声色,微微笑着看她在众夫人面前温婉地奉茶。八姑娘柯菱柔却没有这般深沉的心思,眼看着被四姐姐抢了风头,轻轻地咬着下唇,目含嫉色。

    座中冯御史之妻孟夫人注视柯菱芷半晌,猛醒似的道:“怪道我觉得这位姑娘像在哪里见过,原来是芷姐儿!”

    柯菱芷身穿天青色提花马面裙,配了鹅黄|色半袖小袄,头梳的是螺髻,鬓发上点缀着两三朵浅粉色的宫纱绢花,此时听到孟夫人的话,白皙的脸庞上泛起了一丝欣然,整个儿就如一株水嫩嫩的鲜花儿,端的是亭亭玉立,意态秀美。她浅浅笑着,道:“我听夫人的声音,也甚是熟悉,好似是往日的一位故人。”

    孟夫人拉了她的手,含笑端详了片刻,道:“芷姐儿好记性,还记得你五岁那年,我到府里来看任夫人,你还那么小,静静地候在一边,就是离不了亲娘,我看着觉得怪心疼的,便抱了抱你,还喂你吃了一碗碧粳粥。”

    柯菱芷带了几许感怀:“虽然那时芷儿年纪尚幼,可也记得孟夫人送我的一个璎珞金锁。”

    其他几位夫人知道柯菱芷为柯怀远的元配任夫人所出之嫡女,虽说亡母之女于婚嫁上终是吃亏一重,但此时众人听了孟夫人的话,又看柯菱芷的行止相貌,果然是一等一的贤淑闺秀,也就多加了几分注意,纷纷问起她可否读过书,或是柯老太太的病要如何将养等话来。

    陶夫人倒没有什么,反正自家女儿也是嫡女,前面本来就有好人家来问过了,也就不太在乎这些夫人有没有注意女儿姗姐儿。

    苗夫人虽静静地,却是在按捺着,目中不带一丝感情地看向柯菱芷,心内暗暗念了一句:你的娘生前没让我好过,我又如何能让你好过!

    目送着柯菱芷进入小楹亭后,马灵语放下心来,转头对容迎初笑道:“你想得可真周到,若不是得了你的主意,芷儿今儿个指不定怎么委屈了。”

    容迎初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马灵语一双明亮的眼睛,道:“你这样关心四姑娘,真是情同姐妹。”

    “芷儿总说这府里没有可以说话的姐妹,我就跟她说,说不了话,就写字吧,有什么想说的,只管给我来信,我见了字,可以回信的我自然回信,不能回信的话,我便会找上门来的。”马灵语口齿伶俐,脆生生地说了一通,又道,“不过如今看来,有安大奶奶在,芷儿再不用担心没人说话了!”

    容迎初觉得这马家小姐性子直爽率真,却也知道拿捏分寸,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言行拘谨,或是一团骄矜气,心里不禁喜欢,亦笑道:“如果马姑娘不嫌弃,日后到府里来时,不要忘了到我院子里来坐坐,也陪我说说话。”

    马灵语笑得柳眉弯弯,道:“这个自然,叫上芷儿,咱们三个一块说说笑笑才够热闹!”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绕出了树荫下,并肩款款往庭院外走去。

    宴席尚未开始,客人陆续到来。苗夫人不在,戚如南和柯弘昕夫妇二人便在柯怀远近侧照应客人,忽而听到席桌里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在这贵客如云的场合中尤显突兀和失礼。戚如南不由一惊,转头循声看去,只见五爷柯弘靖的那一席中,一名怀抱着幼童的女子正抬头冲站在跟前的一个大丫鬟说着什么,似是在争执。戚如南皱了皱眉,赶紧走上前去劝解,一边让身边的妈妈将那个大丫鬟拉了开来,带到了后院去。

    原本在和戚如南闲话家常的一位华服夫人见状,面带鄙薄地别开了脸,转身走开了。与此同时,马灵语目光落在那位夫人身上,快步上前唤道:“娘!”

    忠靖侯府马侍郎马瑞的大姨娘唐氏,在看到女儿的时候柔和了神色,道:“灵语,怎么不是去和芷姐儿说话吗?”心里还在腻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柯家长房靖五爷连正室奶奶都没有娶进,房里的姨娘、通房丫鬟便一大群了,庶女更已满了周岁,刚才一位从通房丫鬟抬举上来的姨娘竟然不顾场合地和通房丫鬟吵了起来,不知道的只会说这些做侧室的都是这等货色,没规没矩的。那靖五爷就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管教一下,不知来日哪家的姑娘这般造孽,嫁到这房人家来!

    马灵语并不知道母亲心里想的,笑盈盈地朝小楹亭那边一指,道:“芷儿替柯老太君进去奉茶给各位夫人了……”话音未落,便看到陶夫人带着女儿柯菱姗从亭里走了出来,唐姨娘跟陶夫人素来是有交往的,这时二人目光相对,彼此都点头示意,亲亲热热地走到了一块儿。

    容迎初适时地对陶夫人行礼道:“迎初见过二太太。”面对唐姨娘不知道怎么称呼,便福身问了安好。

    陶夫人知道她是柯弘安的冲喜媳妇,又是长房的人,因此并不怎么放在眼里,淡淡点头回应了事。径自拉了马灵语的手,亲切和颜道:“语儿这张小脸越发圆润了,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马灵语向来落落大方的,因是心里知道缘故,这次倒流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姿态来,不好意思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唐姨娘刚才已经和陶夫人的亲儿柯弘山打过照面,对这个谦恭知礼的少年郎,她心里是非常满意的,若是灵语跟柯家二房嫡子的亲事能成,她也算是了一宗心愿了。

    女儿脸皮薄没敢回话,唐姨娘便笑着代为搭话道:“这孩子现下倒比往常安静了许多,晓得在房里做些绣活了,前日还说要为夫人绣一个荷包呢。”

    陶夫人看向马灵语的眼内更是充满了慈爱,又回头让女儿柯菱姗向语姐姐多学着点云云。

    容迎初早识趣地退到一旁,也没忘察言观色,看陶夫人相看马灵语时那副喜滋滋的神情,也大抵猜到是何等缘故了,一时想到如果马灵语嫁到二房来,日后在这府里也多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指不定有可依傍的地方,倒也是件好事。

    这时有管事的媳妇过来传话,说是宴席快要开始了,请各位夫人太太就座。

    陶夫人为表亲厚,亲自送唐姨娘和马灵语到马瑞所在的席桌上,容迎初不便跟随,只得远远地与马灵语互相摆了摆手,以示再会。

    回到了主家席长房的位置,柯弘安仍是没见人影。

    长房分了三桌:柯老太太、柯怀远、苗夫人三人一桌;柯弘安、柯弘昕、柯弘靖三兄弟连着内眷一桌;柯菱芷等几位姑娘又是另开一桌。

    容迎初刚在柯弘安座位旁边的位子上落座,抬头便看到苗夫人礼数周到地把各位夫人送到了相应的席位上。场面功夫做足后,她却并没有马上归座,而是转身走向忠靖侯府马瑞一家所在的位置,言笑晏晏地和唐姨娘说起话来,又亲身来到马灵语跟前,马灵语忙不迭地起身见礼,苗夫人目带欣赏地注视着她,客客气气地又说了几句话方离开。

    容迎初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有所察觉,只不确定心中的猜想,思虑片刻,看一眼仍在忙碌打点各席桌菜式事宜的戚如南,有了主意。她回头凑近秋白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秋白泰然点头领命。随即容迎初起身,带着秋白来到戚如南身侧,道:“弟妹,现下马上就要开宴了,你这里事务繁多,宴席里需要用人的地方也多,我想让秋白过来帮着你做些零碎的事,帮着你们跑跑腿儿,盯一盯那些上菜的婆子丫头,或是你看有何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戚如南正在安排宴开后上菜、待客等事,听容迎初主动上前借出自己的贴身大丫鬟,不由得有点意外,也觉得感激,遂道:“我这边人也足够使唤,更何况秋白还要伺候大嫂呢。”

    “不碍事,我那边还有紫文和崔妈妈她们呢,你这边把事儿打点妥当方是要紧。”容迎初没有再给戚如南推托的机会,吩咐了秋白留下帮助三奶奶后,便径自返回到席桌上。

    她捧杯喝茶,眼神儿悄悄地瞟向苗夫人那一桌。苗夫人正整了衣襟款款落座,端庄的脸庞上除了一缕恰到好处的微笑外,不见半点波澜,不知内里有何打算,也不知道此番找了借口让秋白有四处走动的机会,可否探出有助于自己的端倪来。

    开宴时分,柯弘安也回来归了座,他并不答理同席的几位弟弟,待紫文为他摆上了惯常用的银箸后,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容迎初一边伺候他布菜,一边留心着秋白那边的举动,也注意到苗夫人一桌三位主人家都在专心于食,并没有异样。

    秋白正跟着新之一起检视各婆子丫头奉上席桌的菜式,偶尔趁势带着婆子丫头们往席桌上走,这样便有了接近苗夫人所在的机会。

    晚宴至半时,席间觥筹交错,又请出了戏班子,让柯老太太点了一出《仙缘》,柯怀远则点了一出《穆桂英挂帅》。少时便开了锣鼓,号声阵阵,曲声悦耳,众人不时喝彩称赞,宴中一时更显繁华热闹。

    这时,容迎初瞥见站在前院小门处的秋白,向自己连连扬手,眼角余光所到之处,竟发现苗夫人已不在席桌之上。心中一动,侧头看一眼柯弘安,只见他正低头大快朵颐,丝毫不理会四周的喧嚣杂闹。她站起来对紫文道:“我的发髻有点松松的,我先到后院去理一理,你好生伺候大爷。”

    满席喧闹,自然没有人在意她的离开,她垂首快步穿过席桌,退避了外间耀眼的华彩光亮,投身在院落光影不及之处,疾步来到秋白身边,不及发问,秋白一手拉着她悄悄地往后院而去。

    柯府上下人等此时几乎齐集在颐祥苑内,其余各处便僻静下来,后院周围寂寥无声,不见人影,唯见树影婆娑,夜风过时,扬起几阵细碎的沙沙轻响,掩饰了她们主仆二人窥探的脚步。

    “大太太,我刚才细细跟李妈妈打听过了,二太太原在三个月前便向唐姨娘提起了结亲的事。”周元家的压着声浪低低地说,“李妈妈说,二太太此事并没有找中人,是直接向那唐姨娘提出的。”

    容迎初闻言,知道这回可是猜中苗氏的心思了,遂屏着声气凝神听下去。

    苗夫人微微沉吟,问道:“可知唐姨娘的意思如何?”

    “唐姨娘和二太太本就是旧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便结下的交情,唐姨娘虽然没有当即给二太太很实在的答复,但也没有反对之意,只说现今语姐儿将满十四了,也该趁早定下亲事,看那样子,竟是要应允的意思。”

    苗夫人冷笑了一声,道:“陶氏好眼光,莫说忠靖侯府的祖上如何得蒙先帝的庇荫,就说现下马侍郎便是官运亨通,节节高升。那语姐儿虽是唐氏所出的庶女,可马大人的元配夫人一无所出,又身患重疾,如今在马府主中馈的人是唐氏,语姐儿又得马大人疼爱,在家中的地位与那正经嫡女无异。若攀了这门亲,不仅为二房增了光,更可凭借马大人之力将二老爷调返京中,这如意算盘倒打得蛮响。”

    周元家的微有些迟疑,终究忍不住道:“今日晚宴之上,我又瞅见二太太拉着语姐儿说了许多话,唐姨娘也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我寻思着,可是她们已经定下来了?那五爷这边……”

    苗夫人默然不语,片刻后,方道:“我家弘靖虽称不上嫡子,可也是长房里的少爷,我们老爷是从一品尚书,按品阶也算是那马大人的上峰,是与上峰的次子攀亲,还是下嫁地方小官的嫡子,这个马大人应会好生掂量。”

    周元家的道:“那太太的意思是,仍会为五爷这边向唐姨娘提亲?”

    苗夫人眼内在暗沉无光的角落中闪过一抹精光,斩钉截铁道:“马家这门亲我是志在必得。弘靖这一房人,需要一个压得住的正室奶奶来管束管束,早在月前看到语姐儿的时候,我就认定了她是我的五媳妇。”

    容迎初和秋白相视了一眼,秋白虽然不知道此事与主子有何干系,可也听出了个中非同小可。容迎初眼神中有浓浓的思虑之色,心念急转间,早将苗氏的话和马灵语有可能面对的命运都忖量了一遍,总觉得这当中该有一条她应该紧紧把握的线,牵一发而动全身,为她所用,成为她扭转局势的生机。

    周元家的道:“可若是二太太跟唐姨娘早有商定……”

    苗夫人显然是胸有成竹,道:“唐姨娘虽得马大人宠爱,有主中馈的实权,又可亲自决定女儿的婚事,但是这一切都不过是马大人的额外恩恤。按着常理,这姨娘所出的儿女,都应由嫡母教养做主,一应婚事自然也必须经过嫡母的同意。马大太太虽在病中不理家事,可主母的名分摆在那儿,若要过问庶女的婚事,想必唐氏也不能阻止。我要成事,只消直接向马大太太提亲即可,即便马大太太不能当即答应,至少可以将陶氏的提亲往后延一延,我亦好有余地好生安排接下来的事。”

    周元家的钦佩道:“太太想得果然周全。”

    苗夫人想了想,吩咐道:“你今夜只替我留心着陶氏,看她和唐姨娘之间可还有何举动,若是与语姐儿的亲事有关,你马上来告我。”

    周元家的知事关重大,忙答应了。

    容迎初已然知道事情始末,唯恐被苗氏发现,不敢于此处长留,赶紧拉了秋白悄声无息地退出了后院。

    重新置身于颐祥苑的光华缤纷之中,秋白方低声问她道:“此事与奶奶并无关系,为何……”

    容迎初放眼向忠靖侯府马瑞处望去,灯影耀目,如是那威赫赫的爵禄高登,直叫底下人心生敬畏,却又拼了死,亦不能退了那膜拜之心,只想分得一点哪怕只得一点的奢靡垂怜。

    夜寒风凉,容迎初拢一拢衣襟,缓步往前走。远远只见马氏一家其乐融融,马大人满脸宠溺,唐姨娘笑逐颜开,马灵语靠在亲娘怀中娇笑连连,不知人间愁滋味。

    容迎初欷地注视着这一幕,徐徐道:“掌上明珠似的一个姑娘家,虽生为庶女,却比嫡女还要金贵。可这不一定是福气,女孩儿家真正的福气,是他日能觅得佳婿举案齐眉,翁姑宽和体贴;若嫁为人妇后,还能笑得如此开怀,方是真正的福气。”她轻轻一哂,笑得别具意味,“若是知道自家视若珍宝的女儿是他人谋算中物,稍有差池,女儿的终身幸福便毁于一旦……可会愿意拼尽全力应对变卦,甚至付出任何代价?”

    秋白不免自觉挫败,怎么自己总是跟不上主子的思维呢,真是半点也猜不透主子意欲为何,亏自己前世还经历过不少办公室政治,关键时刻却搞不清楚重点在哪里,看来要在这高门大宅里混得开,还得跟着主子多学着点。

    容迎初心中自有计较,暗自思量着,对秋白道:“你去盯着周元家的,有何异动,你便仔细记下,不必再叫我了,免得惹人注目。”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纵然羽翼未丰,要好生把握这当中的风吹草动,尚绰绰有余。

    从从容容地返回到席位上,台上正唱着柯大老爷所点的《穆桂英挂帅》,英姿飒爽的旦角儿头压金冠,铁甲威武,唱念做打,字字铿锵。

    台上粉墨登场,台下步步为营,不过都为极力演好一出戏罢了。

    柯弘安已然不在座上,容迎初抬头看到自家相公正站定在不远处的一围席桌旁,向来吊儿郎当的他此时谈笑风生,只因他此时攀谈的对象正是威名远播的骠骑将军韦英,有意与他这位柯家嫡长子结亲的未来老丈人。

    韦将军豪气万丈,站起身与柯弘安碰杯,一饮而尽,接着又爽快地再斟满一杯,拍着柯弘安的肩膀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一同干了酒,相视而笑。

    容迎初舀了一勺燕窝汤喝了,扬眸看向坐在韦将军身旁的女子背影,只依稀看到穿着宝蓝色素纹绣花袄的纤纤身姿,以及她发髻上那两朵鎏金掐丝点翠鲤鱼簪潋滟的流光。听侍候在她身后的婢女称呼她为“小姐”,便知她正是韦将军的独生女儿韦宛秋。

    容迎初看着柯弘安对韦英那副殷勤的模样,口中的珍馐百味竟只觉寡淡,她垂眸看到汤水中自己脸庞的倒影,没有半点神采,也没有属于她这个身份应有的贵气,她需要咬紧牙关披荆斩棘地自寻出路,仅因为她卑贱的出身。

    出身是她在这大宅中生存的负累,却也是可以为之一拼的缺口,这是一条注定只能向前不能后退的路,她不介意接受施舍,也不介意巧取豪夺,她可以孤注一掷,却不能一无所有。

    你们既以践踏我为乐,他日我必定双倍奉还!

    宴席持续了两三个时辰,柯老太太早已告了乏离席,陆续亦有人告辞而去,苗夫人和戚如南便开始安排散宴送客诸事。

    马灵语随爹娘离去之前,特地来向容迎初告辞,笑吟吟道:“我们可说好了,来日必定得寻了由头碰面说说话儿!”

    容迎初亦笑道:“一言为定。”她心里知道,这个碰面的机会将要来临了。

    返回南院厢房时,已是午夜时分,容迎初却全无睡意。秋白在宴会上奔忙了一夜,虽觉疲惫,却因探知所得的事过于出乎意料,又心急想知主子的打算,便显得精神奕奕的,等静枫和亦绿伺候过容迎初净脸盥沐后,她小心地掩了门窗,方对主子道:“果不出奶奶所料,大太太后来还真的出手了。”

    容迎初就着秋白的手脱下了外面的桃红撒花风毛缎袄,先不说话,只听秋白往下接着道:“二太太那一桌子还在看戏的时候,不知怎么,二太太突然吩咐了她房里的妈妈回西府里去取东西,周元家的也遣了小丫头去跟着,等那妈妈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不知里面是什么。那周元家的听了小丫头的话,脸上并不好看,急急地就去回大太太了。我原还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却又听到二太太跟旁边的妈妈说,稍后再去见一见唐姨娘,把这件东西交到唐姨娘手里,也算是定了。我听了那话,再想想周元家的反应,料也可知,那东西必是给马家小姐的定亲信物了。”

    容迎初换了一袭家常的月白色绸缎长衣,不紧不慢地问道:“这定亲信物可是没能送出去?”

    秋白连连点头道:“大太太显然是早有防备,周元家的这边才过去,不到一盏茶工夫,便有婆子来报二太太,说是西府里的几个管事妈妈不知道怎的竟闹起来了,这下正吵得厉害呢,一群人只嚷嚷着要到前院来找太太们评理,可真真不得了。二太太听了,也生怕事闹大了会失了颜面,便随那婆子回去了。这一去,直到席散了也还没回来,自然是被那边给绊住了。”

    容迎初颔首,赞赏地望向秋白,拉她坐下来,和声道:“丫头,今晚辛苦你了,又要周全好三弟妹派下的活计,又要为我探听这些,更要小心掩饰不被察觉,你能做到可真是一点都不简单。”

    秋白虽也不是第一次接受主子的表扬,可心里还是觉得受用,虽然没能跟上上级的思路,但毕竟还是超额完成了任务,怎么说自己也不算太菜了,辛苦也是值得的。兴奋之下又语出惊人道:“我看《无间道》多了,当然也就知道怎样当一个成功的卧底。”

    容迎初自然是听不懂她的怪话,遂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看佛经?好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不明白你什么卧底不卧底的,但也该回去卧下休息了,明天还有要紧的事呢。”

    秋白这才觉得确实是累了,便不再多说,告退出去了。容迎初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当中的头绪可真是纷乱,一不留神,就会错过最为关键的那一点。

    这一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思绪万千,思量了许多可能的做法,却又一一推翻,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方暗暗定下了念头,此举无疑是剑走偏锋,倘若刺中了要害,她便可一朝翻身,扭转局面,然而要是算错了这几人的心思,她便是满盘皆输,再无可转圜的余地,只能任由苗氏捏圆搓扁了。

    她一生的命运输在爹爹那落魄的赌局之下,要想改变前路,只能由她自己豪赌一回,一局定输赢。

    清晨时分,秋白和紫文几个如常进来为容迎初梳洗,一切完事后,容迎初对秋白和静枫几个道:“你们先出去,我和紫文说说话。”

    秋白是有点意外的,但并没有过多迟疑,和静枫、亦绿收拾了东西便退了出去。

    容迎初让紫文在自己跟前坐下,亲自为她倒了杯茶,紫文如今对她也算是较为顺从,眼见她如此,忙道:“大奶奶要是有何用得着紫文的地方,只管直说便是。”

    容迎初看似不经意地道:“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是我进门时日不长,对府里一些事也不甚了了,心里有好些疑问,说穿了不过就是我闲下来了没事跟你叨叨几句,你若是知道,只管随便点拨我几句,要是不知道,也不打紧。”

    紫文笑一笑道:“大奶奶有何疑问?紫文必定知无不言。”

    “昨夜各房人向大老爷祝寿时,二老爷因故不能回来,我眼瞅着老太太和大老爷脸色都不好,又听二太太讲的那些话,只觉得惊心。按说这是家府大宴,二太太如何会不顾大老爷的颜面呢?这当中可是有何缘故?”

    紫文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想来这样的场面也是见多了,只平静道:“二老爷当年进士出身,本指望着大老爷代为上下打点,谋求在京中授官。后来不知道这当中出了何差错,此事竟然没成,大老爷许是一时公务繁忙,也没有及时告诉二老爷。隔了一段时日,等宜州上任的文书都下来了,二老爷才知道大老爷并没有帮他办成留京的事,自此两位老爷便生了嫌隙,东西两府间的来往也少了。”

    容迎初恍然大悟道:“怪道二太太那样讲话,大老爷也只是忍着没有做声。”

    紫文道:“这还不算什么。想当日二老爷知道要赴宜州上任后,在大老爷书房里吵得沸反盈天的,又砸了好些东西。想这二老爷性子素来是温温吞吞的,莫说是对老太太大老爷了,就是对下人,也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那日竟然怒得失了方寸,我们看着也觉得心惊胆战。后来听大老爷的管事王洪说,大老爷半句也没有回应二老爷,就那样任由二老爷骂了,最后还是老太太亲自来劝,才把二老爷劝回去了,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到何等境地呢。”

    容迎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两房的老爷有这样深的恩怨,也难怪二太太对大太太说话冲撞了。”

    紫文嘴角轻轻一垂,道:“二太太对大太太这样,却也不全是因为二老爷的事……”话至此处,她警觉地看了容迎初一眼,立时止了言语。

    容迎初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心知当中必另有隐情,又知紫文毕竟还是顾忌大太太的,也不便直接询问,只得迂回道:“大太太可真不愧为当家主母,虽然有二老爷不给大老爷面子在前,却也宽宏大度地请二太太在主位上落座,真真难得。”

    紫文干笑一声,道:“大太太自然是宽宏大度,想大太太旧时还是姨娘的时候,就受过二太太不少闲气……”不觉中说漏了嘴,她又赶紧噤了声。

    容迎初已然从中听到了想知道的,二太太和大太太结怨已深,不论是出于整房利益的冲突,还是妯娌间碰撞的斤斤计较,这东西二府的两位女主人必是势成水火了。

    她心下有了底,知道紫文仍心存戒备,一时也勉强不得,也不打算再多问了,遂道:“外头早饭恐怕已经送到了,你先过去伺候大爷吧。”

    待紫文走后,容迎初方把秋白叫进来。

    其实当紫文掩上了房门与容迎初密谈的时候,秋白并未能放下心来,一直徘徊在廊下,就想着万一容迎初有需要,兴许会叫自己。

    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更多的是不可名状的不舒服,经过了那么多事,原来主子还是有防着自己的地方,不是吗?

    所以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猜到容迎初的心思,这跟在前世时,无论怎么用心工作,上司还是不会百分百肯定自己是一样的。

    她走进厢房,看到容迎初站起了身,该是想要出门去,便上前道:“奶奶先用过早饭再出去吧。”

    容迎初看了她一眼,整一整身上的银红色妆花褙子,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秋白,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秋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嗯”了一声。

    “如果你是我,知道了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想要跟马家定亲,你会如何自处?”

    秋白怔了一怔,沉吟片刻后,边思量边回答道:“大太太对马家小姐是志在必得,虽然马家唐姨娘与二太太交好,可这门亲事毕竟还没有经过正经的礼数坐实,大太太很有可能会捷足先登。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给大太太送一个顺水人情,告诉大太太我们知道二太太的想法,我们愿意站在大太太这一边,以此在大太太跟前得一个好,日后在这府里的日子,指不定会好过些。”

    容迎初静静听着,端详着秋白的脸庞,等她说完后,却略带一点无奈,苦笑着摇头道:“丫头,你果真是半点都不明白我的心。”

    秋白心头一惊,愕然地望着容迎初。

    容迎初避开了她的眼光,一边往外走,一边淡然道:“我用过早饭后就去拜会二太太,你随我一道去。”

    秋白闻言,更觉迷惑,彻底弄不清主子葫芦里究竟要卖何药,一时益发觉得不是滋味。

    容迎初前往西府求见二太太,通传的婆子进去半日,从旭日初升等至日上三竿,方慢吞吞出来回道:“二太太身上不适,待会喝过药便要歇下了,安大奶奶你还是先回吧。”

    容迎初干等了这半日,因是心中有数也不恼,只安之若素道:“劳烦妈妈了。只不过还想辛苦妈妈替我传进去一句话,若是二太太听了仍是不方便见我,那我自会走了,从此不会再来烦扰二太太。”她说着,边往那婆子手里塞了银子,低低道,“请告诉二太太,语姐儿昨晚有话让我转告太太,让我务必把话带到。”

    那婆子得了茶钱,便又依言进去了,过不多时,出来道:“二太太请安大奶奶进去说话。”

    容迎初道了谢,定下心神跟着婆子往里走去。一路也无心留意西府的景致与东府有何不同,只反复在心里暗暗斟酌着说辞。

    顺着回廊往前走,来到西府的正房,守在门前的小丫头看到婆子领了容迎初和秋白前来,神色有点不悦,用容迎初能听清的声音凑到婆子耳边道:“早就跟你说了太太精神不爽,你偏还起劲地为她通传,等会太太要责怪下来,我可不会替你说项。”那婆子只一副唯唯的样子,丝毫不敢辩驳。

    容迎初垂下眼帘,只装作没有听到。秋白咬一咬牙,心揪得厉害。

    那小丫头扫视了容迎初一眼,挑起了帘子道:“安大奶奶里面请吧。”又对秋白道,“这位姑娘在外面等着。”

    容迎初不动声色地朝秋白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在外边等,然后径自走进了正厅里。

    陶夫人正侧躺在铺着绛红金钱蟒洋缎的楠木贵妃榻上,榻前的梅花式洋漆小几上放着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若有似无地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气。榻旁侍立着三四个媳妇丫鬟,容神间都透着几分紧张,偌大屋子里全无半点人声,安静得让人心生不安。

    容迎初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福一福身道:“迎初见过二太太,二太太万福。”

    陶夫人一手撑着头,半眯着眼睛,面上不见波澜,开口便是单刀直入:“你和语姐儿什么交情?她能告诉你什么要紧的事,让你过来给我传话?”

    容迎初无意隐瞒,如实道:“不瞒二太太,迎初和语姐儿相识于昨晚的夜宴,此前并没有任何交情。”

    陶夫人睁圆了眼睛,冷冷地看向她,道:“那她让你传的话……”

    容迎初平静道:“语姐儿并没有让我向二太太传话,是迎初为了要见二太太情急下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陶夫人脸上泛起了愠色:“你竟敢诳我?”

    容迎初垂下头,道:“只因事关重大,若见不到二太太把实情告知,恐怕会误了二太太的要事。”

    陶夫人不屑地打量着她,冷笑了一声,道:“安大奶奶容迎初,我知道你。你不要以为我镇日在西府里不出门,就不知道你们东府里的那些龌龊事!老太太找你回来原就是让你替安大爷守寡呢,不承想安大爷偏生活下来了,苗氏大好计谋全泡汤了,便把气往你身上撒。现下正四处为安大爷寻正房大奶奶呢,可不就是为了要把你撵出府去吗?你不好生躲在东府里自谋出路,倒跑来我这里添乱了?你少来跟我说什么要孝敬我的话,二房不稀罕长房那些虚文,更用不着你这个自身难保的小媳妇,没得丢人现眼,何苦来哉!”

    陶氏句句毫不留情,说话间连眼神都带着入骨的鄙夷,这份鄙夷并非只冲着容迎初而来,更多的是出自对整个长房的怨恨。是,她有无尽的怨恨,只因前日收到自家老爷的信,信中除了对大老爷那明贺暗讽的“祝词”外,还有老爷要在宜州纳一房姨娘的告知!

    按理老爷要纳妾室,她身为正室夫人是一声也吭不得的。可是老爷在前往宜州赴任前,与她堪称琴瑟和谐,鸾凤和鸣。这么多年来都只有她一位夫人,至后来因为感念自己的陪嫁丫头在身边甚为得力,方勉强将其纳为了姨娘,这也是唯一的姨娘,只是为了能长留在她身边继续伺候。

    自老爷当初要独自赴宜州上任时起,她便开始担心,担心老爷只身在外得不到妥善的照顾,更担心老爷会在外遇到那别有居心的莺莺燕燕,老爷起始也是信誓旦旦的,向她言明“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方才打消了她欲跟随一同前往的心思。

    如今竟收到老爷要纳妾的信,她悲愤之余,当即便将这份怨气转嫁到长房之上。若不是大老爷当初不肯为自家老爷打点留京的事,老爷岂会因为身边无人伺候而生纳妾之心?

    这么一番尖酸刻薄的话劈头而来,容迎初也并非没有预料到,在长房里见过的听过的只有更不堪。因此,也不怎么上心,只是面沉如水道:“二太太教训得是。只是恳请二太太给迎初一个说话的机会,且听一听迎初要告知太太的话,再决定是否用得着迎初。”

    陶夫人戾气毕现地瞪着容迎初,没好气道:“你们长房的人没一个安好心!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转向身旁的陈妈妈道,“给我送客!”

    “太太一心要为山二爷定一门好亲,如若亲事有变,耽误的不仅是山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