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儿女读圣贤书的，如此看着，那玉姐儿——倒也合适。”
    朱氏一怔，一声叹息，低声道：“也罢，我就是心疼爷苦读那许多年，好容易挣出这行当，如今又要回去了。可那玉姐儿……她爹既是那么个人，我便有些放心不下了。”
    “怎么说？”
    “一来，这谁生的儿女像谁，虽说女孩儿肖娘亲的多，可她娘是那么个性子，爹又是这么个德性，她像谁都不好。二来，亲家翁既然如此不堪为人，想来也不会多疼爱孩子们，不是我说，这女孩儿打小没受过爹爹疼宠的，性子上总有些左……”
    温知县也沉默了一阵子，道：“你说的倒也有理，可若是就这么退婚了，也不是厚道人作为。”
    “若是她真不好，难道抬进来再休了？”朱氏道。
    “倒也不必，你们娘儿们好走动的，”温知县将那一日生出的念头说给了妻子：“你去瞧瞧，这玉姐儿究竟如何？若是这孩子实在不坏，且不管能圆房不能，先接进来再说。在咱们家里头养着，总不至于养坏，且能躲开爹娘分离的事儿，不至迷了心志。若是……若心底同她父亲一样，实是个无知无耻的，那也顾不得她名声了，咱们断不能要。”
    朱氏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她叫人去喜娘搬去的地方送了帖子，邀她和女孩儿们一并上庙里烧香去，又安排下人先去庙里打点——等闲是瞧不出人心的，唯有遇到事儿，才能看出一个孩子好坏来。
    喜娘接了帖子，先是一怔，她已然忘了曾和这位亲家太太约了去庙中相看的事儿了。可如今人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定了帖子，分明便是还不想退婚的意思，这橄榄枝递到门口，她也得放个和平鸽啊，便将此事一口应下，转头交代两个女儿了。
    惠玉和归哥儿是同她住的，自然好吩咐。惠仙却在老宅里替她爹主持，须得派人上门去请。喜娘心下还有些忐忑，生怕张丛不肯放惠仙出来——虽这母女亲情也不在一朝一时，可张丛若始终不肯惠仙与她见面，终归是要伤人心的。
    但张丛却答应的爽快。
    他得了这一处好地段的大宅子，又得了二百两雪花现银子，如今正欢天喜地在左近几个村子里头瞧地——待他买了良田，把城中房舍卖掉，在村中建宅院，娶继室，日子何等快活？有了那店铺文契一事，他看惠仙也早离心了，巴不得这个长女别天天在他面前碍事。是而惠仙提心吊胆问他许不许，他只一摆手：“去吧去吧，那是你亲娘，总误不了你。”
    惠仙与惠玉，是日日在女学堂里都要见的，姐妹两个还总往一处行走，并不觉得生分。但她却是很有几日没见过娘亲了，这一日在马车上见到喜娘，便是她一向爽利，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声“娘”刚喊出口，眼泪便掉下来了。
    喜娘只心疼得把她揽在怀里便不肯松手。这一刻她方觉出，和离后那隐隐约约的后悔，竟是如刀一般往心里凿下去——倒不是后悔和离，而是后悔将长女放在张丛那里。瞧这孩子的模样儿，岂是过得畅意的？她再怎么精明强干，也是个还没及笄的女孩儿呢，哪儿就能独当一面了？
    及至路上惠仙提起张丛忙着买地的时候，喜娘更是铁了心——她一个孩子都不要留给张丛了。反正张丛买了地和房子就少不了能娶到继室，怎会稀罕前头留下来的骨血？不如她将惠仙也带回去，总胜过丢下她一个！
    “跟娘回去可好？”她道：“你爹也是那么大的人了，独个儿掌事，也不会饿死。”
    惠仙却摇头：“不成，娘，爹这几日已然在看下人了，我瞧着，他是想把咱们原先得用的给换掉。如此，他做什么娘都不知道了……”
    喜娘沉默片刻，道：“娘也不想知道了。既然和离了，我只盼着你们好，旁的与他有关联的事儿，我半点儿都不愿听闻了。”
    惠仙的脸一白，她此刻方明白，爹娘和离之后，是再也好不了了，眼看着泪水又要漫出来，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方道：“那，我跟娘回去吧。”
    吃绝户
    这清泉寺虽是以“寺”为名，却是个尼姑庵。合州城里女眷，逢着日子多要去烧香拜佛的。此日正当十五，喜娘母女三个出门原也不算晚了，却还是被堵在了狭窄的山路上，随着前头几架马车慢悠悠向前挪。
    喜娘原本想着，她们也不是真有事要请菩萨帮忙的，自然不必和那些抢着上头香的争。然而她哪里能想到，这晚出来一会儿，便要多堵两个时辰呢？惠仙在马车上哭了一场之后，都重新收拾妥当了，眼睛也不发红了，马车还没到山腰上呢。
    “若是叫朱太太等着可就糟了。”喜娘忍不住探出头去，朝外头望了一眼——上山人的车马前后相连着，前头望不到头，后面也数不到尾。
    “平素不会这样多人的。”苏妈是个信神佛的，初一十五时若是手上没什么活计，便会去清泉寺烧几根香：“怕不是上头出了什么事儿？”
    喜娘心一跳，不由问道：“出事？会出什么事儿？”
    “车马多了，擦擦碰碰的也有，争路争得打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