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从此朝朝暮暮和一个女人相处，一起过油盐酱醋的日子，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喜贺便没来由地有些害怕。
    更况，齐三姐儿怎么也不是那样秉性柔弱没主意的女人。他若是娶了她，好则是夫妻齐心兴家旺业，坏呢？只怕不要别人挑拨，他们夫妇两个自就相看两厌……
    喜贺脸上的笑越来越尴尬，齐东家似是悟到了过犹不及的道理，这才住了嘴——也不是什么都不说了，只原地一个转弯，夸起女孩儿会做买卖来。
    这齐三姐儿也是个有各样点子的人了，她不光是在齐家糕果行不断推陈出新，还弄出了茶饮。将不大上流的茶叶，混着冰糖干果与几味草药一道大锅煮了，然后灌在大桶里，叫家里的伙计们在驿道边一路搭个茶棚卖——从合州城出去的驿道是四通八达，然而最繁盛的那条路还是往省城的。也不知齐三姐儿如何做得这好茶水，一来二去，竟是连省城的哥儿姐儿们，也会打发下人来路上买一缸茶回去吃。
    “听她的话，倒是多赚了不少银钱，也难说过些日子就去省城里置办院子哩。”齐东家道。
    “人说故土难离，怎么好端端就要去省城来。”喜贺道。
    “还不是因为小地方人闲，日日念别人的轱辘经？”齐东家道：“且省城里有一样是极好，别处更没得比的，那地方官老爷多，消息灵通啊。”
    “咱们做饮食生意的，只要菜色做得好，要消息做什么。”喜贺道。
    “哎，这就是荀东家有所不知了。”齐东家道：“消息，做什么都第一是消息！别的不说，您那位姐姐，敢和周家叫板，不也是因为得了消息？”
    喜贺登时愣住了：“什么消息？周家怎么了？”
    “你不知道？”齐东家挑挑眉毛，道：“省城里的聚朋楼，叫官府贴条子关张啦。怎么，难道荀娘子不是知道了这事，才痛打落水狗的？”
    喜贺木木瞪瞪点了点头：“我们如何知晓……这，这聚朋楼叫官府封了，又是个什么事？”
    “那谁知道，老爷们办案子，不办出个子丑寅卯来，哪里轮的上我们百姓知晓？”
    喜贺的心狂跳，他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方强笑道：“多谢齐东家告诉我这个——我姐姐从和周家撕破脸皮来，日日都过得不安心。这消息可真？若是真，想能叫她宽宽心！”
    齐东家捻着稀稀落落的胡须，笑道：“这有什么假的？荀东家不信，自叫人去省城里瞧一眼便得了。”
    喜贺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是再难压住了，道：“我且先回去，与姐姐说了这事！若周家真个叫官府打了脸，我请齐东家吃酒！”
    齐东家笑嘻嘻送他出门，回转来便与内柜里婆娘道：“这小子要是能和咱们家三姐儿成便好了。”
    “三姐儿？”齐太太摇头：“你早日死了心吧，咱们家三姐儿……慢说这样少东家有的是漂亮的丫头好娶，便是他真想要三姐儿，姐儿就肯嫁了？你再也休提，要再引得她说那些个疯话，我与你不善罢甘休！”
    想起自家姐儿的“疯话”，齐东家的兴致瞬时便少了多半，只叹道：“养下的儿女皆是债，如何人家的女孩儿都肯嫁，独我家这个眼高于顶？”
    “嫁不出去需有爹娘疼着她呢，也胜过嫁出去了叫翁姑磋磨。”齐太太道：“又不缺她一个嫁人好叫你得孙儿抱，且歇了心吧……”
    这夫妇两个说些这个，喜贺却早将齐东家先前有心无意的推销丢在了脑后。他一路赶回家，见喜娘与惠仙娘儿两个说着话，竟不顾别的，先抢一步：“姐姐，聚朋楼叫官府封了门啦。”
    喜娘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曾听说？为着什么事……”
    喜贺只一个劲儿摇头，到头也只能说一句是齐东家告诉他的，被封的也不是合州聚朋楼，而是省城里那一家。
    “齐东家好灵的消息啊！”喜娘道。
    喜贺便又把齐三姐儿开茶棚，又企图在省城开店的事儿说了一遍。喜娘听得认真，待他说完，却是想了一想，道：“要不，咱们也上省城开店去？”
    喜贺一怔：“为什么？这边才买下了院子，如何又……”
    于他想来，自然是还在合州城里开个私房菜馆更好。喜娘当年允了他的，他便认认真真想过了这地方往哪儿选，菜色如何布置，怎样引人前来，如今正到了可以大显身手的时候，喜娘却变了主意。
    “因为，今年歉收。”喜娘道：“如今已然快进了腊月了，一场雪都没有，来年的收成会好么？农是国本，便咱们的主顾不是农人，可他们的生计又是依谁而来？若是他们没钱了，咱们的生意如何做，再糟一些，若是农人活不下去，反了呢？”
    喜贺一惊。
    “若还是丰收年成，在合州做买卖，自然是最好不过。此间咱们知根知底，又有姻亲，周家若失势，于咱们是再好不过了。可……”喜娘道：“别的不说，便是真有了什么事，省城里粮总是更多，也更难被乱民打下来……”
    “乱民？”喜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又见喜娘一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