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敢笑，只望定了姐姐，道：“哪里有这样的事，便是乡下人真饿了肚子，又怎么能打进合州城来？难道叫这些拿着粪叉子的，能和拿着刀枪的官军厮杀？这也未免太……”
    “你休小看那百姓求活命的心思啊。”喜娘道：“你读书时，没见过先前的书册，说是那乱民乞活……”
    喜贺道：“乞活军？那也是饥荒了三五年，朝廷疏于赈济才有的事。如今咱们合州，有三五年不曾遇到水旱灾害了，纵是小民之家无有存粮，乡绅大户家里头总有备荒粮。彼时那些个乡民，不去就近夺大户家的粮食，难道还赶来城里造反么？”
    “那些大户就是傻的，不知道往城里来买房躲避？”喜娘反问：“更况此间一乡一里多是同族，兵勇亦为本地招募的多。真到了亲娘老子妻儿兄弟都在乡下要饿死的当儿，他们会打杀那乱民？”
    喜贺沉默了一忽儿，道：“可是咱们家有那么多银钱么？还是……这边儿的店就不开了？”
    “只不过是买一处房产罢了，哪里就需要许多钱。”却是惠仙笑嘻嘻插口道：“去不去省城做买卖，不是先要去瞧瞧买卖好不好做的吗？舅舅只先去看便是，若是好做，这份银子不赚白不赚，若是不好做，只在省城里，买一处院子备下，不得已时也能过去躲些时日便罢。至于咱们自家在合州开的店，左右也不是要弄出那样大阵势的，开起来若赚钱便罢，不赚钱也便不做。”
    “你……”喜娘怔了怔，然后笑将起来：“你这孩子，说得倒是容易，什么买卖都是想做便做，不好做便不做？”
    惠仙眨着一双眼睛，笑道：“若不如此，难道还把全副身家压上，做这一件事？譬如舅舅说的，明年没事儿，那娘丢荒了这边的生意岂不是浪费？但若真像娘所说，生出乱子来，咱们也不能没有后路不是。”
    喜娘道：“我倒是觉得你说得不坏——喜贺你瞧着呢？我们娘儿两个路上不方便，要去省城瞧瞧情形的活儿，还是得落在你身上，这么说，咱们最后决定什么，也全是依着你的……”
    喜贺怔了怔，他先前的口气是有些生硬的：他好容易买下了城外一处幽静的园子，依着喜娘先前的承诺，是要将这一处园子交给他经营的，可如今八字刚落了撇的第一笔，姐姐又要变卦，叫他怎能不烦躁？可喜娘到底不是慢视他的，她和惠仙将前后情形剖分之后，仍是将决策的权力交给他……
    是啊，他若是一口咬定省城里不适合开店，姐姐和外甥女自然也不会硬要挑战他的眼光。可是……
    “我怕是不成，我想事儿总是太过简单了些。”喜贺道。
    “可你最是个好掌柜。”喜娘道：“慢说仙姐儿半天也没管过生意，便是我，在做买卖上也没有你的眼光毒。难道你自己反倒不信自己？”
    喜贺微微张了口，他觉得有什么话梗在喉头，依稀沾惹了一些哽咽。可终于，他点了点头，道：“好。”
    另娶（修文）
    喜贺去了省城的那些日子，喜娘也没闲着。她带着惠仙，将鼎福记这两年的账册全部梳过一遍。她“不识字”，就着惠仙念了，再给惠仙讲，讲到后来也不用女儿再念一遍，自便看懂了。
    “娘是猜懂了？”惠仙瞪大眼睛，问。
    “先前一个月念一回，第二日便忘了字儿长什么样。如今一日念三四个月的，翻过来覆过去地瞧，便是傻子，也看会了。”喜娘解释一句，又伸手弹了女儿的脑门儿一下：“专心听着，休要在这不牵扯的事儿上浪费心力。”
    惠仙捂着头笑：“我只是想着，娘这样聪慧，竟没有读书，真是抛费了人才……若那时候外祖家有余钱，娘必是更有出息的。”
    喜娘笑一声，道：“等闲有钱人家也是不叫女孩儿读书的。”
    惠仙咬了一下嘴唇，叹息道：“先前不知道的，如今方知晓，人若识字了，便仿佛是多生出一双眼睛来，瞧着这天下也不一样。”
    “如何就不一样？”喜娘逗她。
    “若是不识字，便只能听人说，那个人不在眼前，便无法知道他的想法。可识了字，那人便是千里万里之外，只要写一本书，一封信，哪怕只是一张纸过来，便能知其所见所想，我一辈子知道的事儿会多出多少啊。”
    “这便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了。”喜娘道：“然而一事一物，也并非是纸面上几个文字能说清楚的。譬如这张账表，你且算算，卖出一斤酱羊肉，本钱几何，净赚多少？比之酱鸡，赚得是多了少了？”
    惠仙微怔，拖了算盘来噼里啪啦一通拨弄，道：“却是这酱羊肉赚得多。”
    “若不做酱鸡，将那本钱全投入羊肉中如何？”
    惠仙仍是算：“一日可多得十两银子，不——若全做了羊肉，卖不出去。”
    喜娘便笑：“倒真是我家的女孩儿，不至于太呆。但若是要你去省城里做买卖，羊肉一日间能卖出的数目，却又与此不同了。”
    “那又是为什么？”
    “咱们合州在北，省城在南。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