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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认识字,这一整篇文书,是识不全的……”
果然便有个衙役拿着文书代她读,喜娘只那一眼,也瞧到了八|九分内容,听着便知这衙役不曾唬她:那些乡民招出的供,和方才喜贺说的虽然各有立场,内容却八|九不离十。道是他们听闻乡邻家的新女婿有钱,便想着来寻他“借”钱,不想这人又穷又怕事,招认了绑架自家女儿,前妻必会拿钱出来的。于是一群人同去“寻”他女儿,不想自己这做前妻的杀到,三言两语急了眼便放火逃走了。
这倒真是那些乡民为了减罪能想出来的理由——女人胆小贪财,放火逃命,总比他们扬言要奸|污人家女儿的罪名小。可是他们竟也不想想,张丛好歹也是个“张大户”,他能认这供词里给他泼的脏水么?
“我不知道他们前情如何,只知当时,那些个乡民凶巴巴的,要涌上来撕我们下车了,我前头那个,倒也似是和他们不全一条心,可他抵得什么用场!”喜娘道:“我们做女子的,哪儿能这样和男人拉拉扯扯?更况我小女儿,是定了人家的,更不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彼时周遭左近一个人都没有,我如何知晓他们是只要钱,还是另有祸心?他们自说不过是为财,可我想,人只要是能做出一件违法的事儿来,便能做第二第三件。纵使今日不做,明日未必不做。我们虽然没有出事,可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她说着,便要滴下泪来。官府里的长吏,正是昨日她来时的副丞,如何不知喜娘这证词的意思?因点了点头,向县尉道:“母亲护儿女,那是人的天性。便是碾伤了凶徒,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不好怪罪这妇人吧。”
县尉笑笑,道:“那些个凶徒不长眼,竟敢在咱们合州城作奸犯科。若只偷鸡摸狗也便罢了,连好人家的车马都敢截,不挂几个脑袋出去,实在不足以安定民心——他们是不是说,那死掉的那个就是头目?把他脑袋挂出城门去,这边儿怎么判,等我回了老爷,再和百姓们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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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从县衙里头出来,已然是半下午时分了。苏吉赶着马车在外头等着,待她上了车,便道:“太太,咱们现回家么?”
喜娘摇摇头,随即想起他在外头看不到,方半哑着嗓子,道:“先去南城门……”
城里但凡除了出了什么需要枭首示众的事儿,那人头多是挂在南门的。也不知道哪个时候留下来的规矩,却是城中人人都知晓的惯例,甚至为此生出了不能带小孩儿走南城门的忌讳。然而喜娘却不知怎么的,想去看一看。
昨儿那个死人的脑袋,如今已经被挂在了城门上。喜娘张开车帘望了一眼,但见一个被垂覆的头发挡住的头颅挂在那儿,看不出五官,更瞧不出岁数来。因是死后才被斩下的,那颗人头并不滴血,往来路过的百姓,倒也没什么怯意,城门宽大,他们只不往那人头正下方走过便是——有一个人死掉了,这种事,大约并不要紧吧。
喜娘只瞥了一眼,便放下了车帘。她原以为自己会觉得难受的,但并没有。或许是因为此刻来往的人实在太多,她甚至觉得,那并不是一个真正曾长在人身上的器官,而只是个瞧着有些森厉的玩意儿罢了。
然而,她听到了哭声。
彼时马车正好驶出城门,她分明听到一个老妇的声音,嘶哑又绝望:“我的儿啊,你死的冤啊!你哪儿是劫道的贼人!老天无眼,竟要将你冤枉了!”
苏吉在外头自然是能瞧个分明,此刻低声道:“太太,那边儿来了个婆子,一路哭着撒纸钱呢,怕是这死鬼的娘?”
喜娘朝着车帘伸出手去,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收了回去,淡淡道:“她儿子既然是匪首,便是昨儿没死,也逃不过在菜市口挨一斩的。走吧,咱们回家去。”
马车辘辘行去,喜娘仍然听的那老妇的哭声传过来:“都是那林家害了你呀!要不是他们逼你同去,又拿你顶罪,你怎至于呀!我的儿,我的儿,你把娘也带走吧!没了你娘不知道怎么活呀!娘连给你收殓的银子都拿不出……”
这声音着实悲恸至极,喜娘听着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有罪吗?该死吗?可为了她和女儿们的利益,也为了昨夜那着实惊险的情形,她不能,也不会站出来说他是无辜的。
但……
“苏吉。”她终于道:“你拿二两银子给那婆子,让她给儿子买个全尸吧。听着怪难受的。人死如灯灭,此前有什么,也都揭过了。”
苏吉答应一声,停下马车跑着去了,过一会儿回来,对喜娘道:“太太,那婆子对着咱们的车磕了三个头哩。她说就只剩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也没了,待收殓了他,也要跟着他去了,到菩萨跟前,替太太说好话表功德来。”
“谁指望这个。走吧。”喜娘淡声道。如果人死后真能重聚的话,那位母亲还会感激她吗?她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了。
她要离开这里,是一定的。
方才在衙门里的时候,她曾问过副丞,这份证词,张丛可看过了。但那副丞只瞧了她一眼,反问:“您是怕这证词,对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