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这样清雅的园子，便是真要上猪肘子，那也得剁碎了变作馅儿，同三五种不同色彩的菜蔬丝儿一并包在薄得透光的澄饼中，然后在白瓷方盘里盛了，盘头上怎么不得再用面捏一朵蒸花……
    本着没有幺蛾子也要搞点幺蛾子的理念，两位厨子充分发挥出了主观能动性。花霄帮着上完了第一轮冷盘点心，这桌面上便已然是花鸟虫鱼诸般意象齐备，到得上了主菜，齐太太已然寻不出新鲜词儿夸喜娘了。
    这宴席如何安排，其实也是有讲究的。如寻常设宴，冷盘再怎么讲究，也总要比主菜略逊一筹，免得客人越吃越觉得不怎么样。然而喜娘这里却是全没有这种考虑——冷盘出彩怕什么？主菜更出彩就是了！
    更况，此间所谓的出彩，未见得便是食材昂贵，多半只是手法考究外加些新意罢了，并不算费难。如今民间的宴席上少见入馔的花果，单是将果子花瓣松针茶叶之类的东西用在食材上，便足以叫大多数人眼目一新。
    然而，齐太太固然如喜娘所预料的一般样样都叹服，齐三姐儿却不大惊奇——直到所有的正菜上罢，花霄捧着三个小盅上来。
    那盅子揭开了盖儿，便见一小团淡青绿色的物事，冒出微微的白汽来。
    三姐儿登时变了脸色，她抬起头望向喜娘，道：“荀家姐姐，这东西……”
    “是先前听说的一种外洋点心。”喜娘一点儿也不诧异，和声道：“是冷的，不可大口吃，免得寒凉伤了脾胃。”
    三姐儿眼神莫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笑道：“这样奇妙的东西么，今日却是有口福了。”
    喜娘一抬手，示意请用。
    齐太太等不及女儿，先取了一边的小银调羹，刮了半勺放入口中，惊叹道：“这外洋的点心，竟还有咱们的茶味儿呢！”
    喜娘笑道：“这茶味儿，却不是先前的做法了。我想，咱们这里的人，未必都吃得惯原先的奶味儿，添些茶，方能化去牛乳的腥味呢。”
    齐太太只点头，道：“这玩意儿着实不错。若不是寒凉，多少我也吃得下！荀东家若早拿出来这东西，只怕在糕点行里也能挣出一席之地来——如今只在这园子里卖，着实是可惜了些，拿出去零卖，赚得更多呢。”
    喜娘摇头道：“齐太太，我不是做这糕饼行的，要是在熟食铺子里卖这个，也不像话。更况这东西要用冰，冬日里易得，可冬天里谁贪凉呢？夏日好卖，可冰价又贵，还得先弄个窖储藏。我也是见这园子里修有冰窖，方想着将这东西做出来试试看。”
    喜娘与齐太太说完这几句话，再去看三姐儿，便见三姐儿已然从方才的惊愕之中缓过神儿来了。两人目光相触，三姐儿吐了一下舌尖儿，依稀是个现代女孩儿撒娇的样子。
    那冰激凌经得吃多久呢，不多时花霄上前将盘盏收了，喜娘这边便又到了可以和齐三姐儿谈生意的时候。齐太太听不懂两个人说什么，又吃饱了饭，有些犯困，喜娘使花霄带她去后头歇着了。至于她自己和三姐儿，却是因为金钱的力量，分外精神抖擞……
    待人都出去了，三姐儿的第一句话，便是：“荀家姐姐，也是那边儿来的？”
    喜娘点点头，道：“我来了很多年了。不知道三姐儿来之前，那边怎么样了？”
    “……”三姐儿愣怔了一下，方道：“这该怎么说呢，总归是比这里好太多了。我刚来的时候，只觉得这里的日子没法儿过的。又不能天天洗澡，也没有我喜欢吃的东西，原主是个被人亲了一下就要自杀的，其实在我看却是不必——这地方哪儿要上吊才能死啊，只要偷偷伤风，不好好吃药，要不了一个月就蹬腿了！”
    喜娘忍不住笑出来：“没有抗生素，生病可不好办啊。我那时候要烧开水喝，可是叫村里不少人翻了白眼，说那打柴也是不容易的，怎么喝几口水还要烧……”
    “是那个人说的么？”三姐儿问。
    “村里别的女人。”喜娘道：“都说再怎么娇弱的小娃儿，也没有非得喝烧过的水这样的讲究——她们哪儿知道，生水里多少细菌啊。那村里的水又不比井水那么干净，牛马骡子，不是直接凑上去就喝了？婆娘们洗衣衫，小孩儿戏水游泳，也是见水就用，半点不讲究的。我也不和她们争辩这个，反正年年春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闹肚子，只我家没事儿。你想啊，连喝的水都没柴烧，想要沐浴洗头，岂不是更为难？”
    三姐儿出了一口气，道：“那我还算是运气不坏的，我家里倒不缺那几根柴与我烧水洗头洗澡。”
    “我那时只恨不得将头发全剃掉呢，”喜娘连连摇头：“满头跳蚤，我叫喜贺拿了箅子，给我刮了整整一下午，方将头上的虫子刮干净——生生拽下了多少头发呀。如今想来，那穷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这时节，只要没有钱，过得便不像是人过得日子！”
    三姐儿听喜娘提到喜贺，不由问道：“荀家姐姐，你是想要我嫁给你弟弟么？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他的性子，你瞧能不能受得住我？我是能赚钱不假，可咱们两个，便是不结姻亲，靠合同也